它目前的主要矛盾已经从汉匈这种外部的民族矛盾,转变成了贫下中农和地主这种内部的阶级矛盾。”
(贫下中农换成广大破产、正在破产、即将破产的农民也行。
毕竟,贫下中农是为了和中农的上层和富农做出区分,强调革命可以、必须依靠的根本力量是什么。
而富农则是特殊时间段的特殊产物,西汉并没有)
“那,这个什么矛盾要如何解决呢?”
听到紫隐士提到汉王朝的统治,特务头子·暴胜之直接放弃理解这几句拗口的话,连忙抬起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一旁的仲兄却依旧是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狗爬字,仿佛正在和它展开殊死搏斗。
咳咳,用文化人的话来说,仲兄这是在格物致知,格“矛盾”。
“解决?社会生产力不达标,拿头去解决啊。”
听到这么熟悉的问题,饱受习题迫害的紫轩几乎是脱口而出。
“生产力?”
又听到一个新词,杀万人面不改色的暴公子脸色一垮,都快要哭出来了。
“哦,也就是说,你一年生产多少粮食,生产多少钢铁,创造了多少劳动成果,这个数字能不能满足国家发展、进步的需要?”
难得当回看学生就是看木疙瘩的政治老师,紫轩的解释欲望还是很旺盛的。
“我又不是丞相,我哪知道这个啊……”
熟读经书,一向自诩文化人的暴胜之咧了咧嘴,艰难地挤出一张笑脸,讨好地说道:
“紫兄,哦不,紫先生,咱们能不能别说的这么详细,先大体上说一说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个什么矛盾?”
“啪,暴兄,脱离物质基础,要什么万能方案,你这是想让我这题得零分啊!”
打掉暴胜之伸过来的手,紫轩腾腾地一下站起,右手蜷缩进不算长的衣袖,装模作样地一甩,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紫先生,且慢!”
来不及慢腾腾站起,暴胜之直接大吼一声,留住紫轩。
随即起身,蹬蹬几步追上紫轩,双手合在一起,就是一个脑门磕地的揖颡,暴胜之大声说道:
“先生大才,小子鲁钝,还望先生留步,小子顿首再拜。”
“哐哐哐。”
说罢,早就不知道什么叫骨气的暴胜之就一气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很响,诚意很足。
严格来说,这并不算磕头。
如今暴胜之只是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慢慢向下,最终脑袋和手一起触碰地面,一个表达尊敬的动作而已。
你非要说人家磕头,有些揭开伤口撒盐,故意找事的意思。
不过,紫轩这种口头错误也不是第一次犯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等着日后挨过毒打,就会知道嘴巴的重要性。
“这,这头就不必磕了……”
本来都做做样子,想体验一下古代大佬的待遇,打算暴胜之一喊就回头的。
如今,面对磕头的暴胜之,紫轩本人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再加上“脱离物质基础”只是一句大家经常说的空话,紫轩还没有亲身体会过这句话,没有真正经历过空谈带来的糟糕影响,没有对此有着深刻印象。
也就是说,他没把这话太当回事,只是对着暴胜之重复了一遍这句书本/老师强调无数次的话。
现在被摆出三顾茅庐架势的暴胜之一捧。
顿时,紫轩就有点飘飘然,把空话抛在脑后,开始大谈特谈起来:
“这事解决起来,主要是两个大方向:
一个是发展生产力,多生产粮食,多生产钢铁,等到了现有制度阻碍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的程度,那么,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资的一方有英国大革命,社的一方有俄国十月革命,这都是旧的封建制度被新兴阶级推翻的典型)
“迎刃而解……”
重复了一遍这四字,暴胜之突然一个颤栗,心中涌上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我怎么从这四个字中听出了浓重的嘲讽,并本能地感到厌恶呢?”
可不是嘛,制造问题的双方有一方被物质层面上消灭。
就像我党土地国有,从地主处收缴收缴,土地兼并问题可不就是暂时地/部分地被解决了吗?(滑稽)
“先生,敢问还有二法吗?这个方法有些耗时太甚,我怕陛下等不及。”
当然,暴胜之倒是没有拿自己心底浮现出的不好预感说事,而是抬出了好大喜功的晚年刘彻。
“暴兄,你可能误会了一点点。”
仿佛已经看透了暴胜之隐藏起来的预感,脸上浮现出恶趣味的笑容,紫轩转过身,一只手比出一点点的姿势,低笑道:
“哈,暴兄,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当鸵鸟不去发展,这种旧制度被推翻的局面就不会出现吧?”
“哈哈,暴兄,别搞笑了,历史是螺旋前进的,生产力也总是会向前发展的。
到了那时,社会积累的矛盾会大都以对抗的形式表现出来,最终推翻旧制度,确立新制度。
这一点,并不以个人的意志动摇啊。”
这一句句话,就像是造反头子的低语,不断地钻进暴胜之的耳朵里,让暴胜之的脸色跟变脸一样,翻着花地变换。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一旁的某个不道德的家伙还学着变脸的背景音配了上音。
“推翻旧制度……”
重复了一遍新鲜出炉的词汇,斟酌了一下词汇的含义,暴胜之收拢了或喜或怒的神色,抬头看向紫轩,严肃、认真地说道:
“遇到先生之前,我经历过儒家的仁和法家的严,耳闻过黄老的无为,也曾有幸从石渠阁中了解过杨朱的利己和墨家的利天下。
可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把它像这样剖开,说的这么的清楚,这么的……妖言惑众。”
“哗,大胆刘三,竟敢妄言王朝生死,罪在谋逆,当族!”
长条状物体一甩,一杆血淋淋的短矛出现在手中,暴胜之大喝一声,瞬间暴起,捅向一脸懵逼,恶趣味笑容还没消失的紫轩。
“嘭,嗡~”
弩机再次被敲响,上面承载的弩失也被射出。
只不过,以前弩机都是被暴胜之激发来杀敌,这回却变成了别人激发弩失来射向暴胜之。
“嗖。”
弩失深深地贯进土堆,插在暴起的暴胜之脚边。
这一下,不仅是让暴胜之惊起一身冷汗,其余火堆周围的流民也刷的一下站起,下意识地聚拢。
“喂,那谁,摸摸腰间,是不是发现少了点东西?”
十米开外的伙计稳稳端着弩机,不紧不慢地抽出第二根弩失,把弩弦挂在腰间,腰部发力,轻松上弦,动作十分熟练,一看就是用过弩的老手。
“嘎嘣。”
“尔等知道包庇谋逆是要族诛的吗?”
面对弩失的威胁,暴胜之一边出言恫吓,一边攥紧手中的短矛,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逃命。
“吾丘寿王,我*你*!”(注二)
“你在朝堂上耍嘴皮、为民请命倒是爽快了,乃公却是要交代在这了。”
破口大骂,暴胜之双眼死死地盯着伙计,尤其是看着那双稳稳的双手,心中更是一阵绝望:
“这架势一看就是用过弩的刁民,绝不是装样子的傻汉子……”
“咕噜,五步之内,弓弩几乎是天下无敌,我要怎么跑啊。”
“族诛?哈哈,俺们都打算造反了,还怕什么族诛?”
端着弩机慢慢前进,逼着暴胜之缓缓后退,伙计心头畅快,不由哈哈大笑:
“狗官,别动不动就拿族诛吓唬耶耶,耶耶不怕这个!”
“蹬蹬。”
听着洋洋得意的伙计,命悬一线的暴胜之额头汗水如雨流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弩机,一边慢慢后退,一边继续朝着其他流民大声恫吓:
“朝廷猛将如云,文士如雨,杀掉我暴胜之,还有王翁孺,还有千千万万个忠心大汉的吏员站起来。
待朝廷大军一到,尔等必化为齑粉!
现在放下弩机随我去郡城下狱,我还可放过尔等,只诛这三人。”
“……”
看热闹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流民们看向仲兄一行人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元封毕竟不是征和,虽然这个时期,汉武帝已经在独夫民贼这条不归路上大踏步地前进。
但元狩四年那场威震华夏的漠北之战才过去了十二三年,元封元年那场盛大的泰山封禅、巡视关东更是仿佛在昨日。
现如今,朝廷的强大还深深地刻在众人心中。
像伙计这种不觉得造反有什么大不了的家伙是少数中的少数,绝大多数的流民对朝廷抱有极大敬畏,以及一丢丢期待的。
即使已经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了,但中国老百姓还是朴素地认为——
“坏的都是贪官,皇帝/丞相是好的。”
“是贪官们欺上瞒下,让皇帝/丞相不知道实情。
一旦皇帝/丞相知道实情,贪官们就会被拉出来砍头,俺们就会得救,不会饿肚子。”
如果不是这样,流民们也就不会不约而同地以关中为第一目标,集体聚集函谷关下,造成“百万流民扣关”这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等老百姓彻底对朝廷失望,把造反看成天经地义的事情,关东千里遍地烽烟,这得到二三十年后了。
“嘿,还在这说这个?汉子,你不看自己是什么处境吗?”
“嘭,嗡~”
注一,这里主要说的是《矛盾论》中关于矛盾的普遍性和同一性、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部分。
那个结合实践论,提出由特殊到普遍,再由普遍到特殊的看待问题的方法的矛盾特殊性。
以及,最后那个什么对抗不是矛盾唯一的表现方法啦,什么随着社会主义的到来,对抗会消灭,矛盾却不会啦,这些都不提。
当然,这玩意绝不是几句注解能明白的,真的感兴趣,想弄明白,还是要去把《矛盾论》读一下。
不感兴趣可以直接略过,就写这一段,跳过不影响剧情,知道主角装了个很有逼格的哔就行了。
(?▽?)小意思
注二,汉朝廷曾经爆发过是否允许民间持弩的争论,主张不禁弩的吾丘寿王辩赢了主持禁弩的公孙弘。
〔丞相公孙弘奏言:“民不得挟弓弩。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盗贼不辄伏辜,免脱者众,害寡而利多,此盗贼所以蕃也。
禁民不得挟弓弩,则盗贼执短兵,短兵接则众者胜。以众吏捕寡贼,其势必得。
盗贼有害无利,且莫犯法,刑错之道也。臣愚以为禁民毋得挟弓弩便。
寿王对曰:臣闻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讨邪也……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阵。
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然而盗贼犹有者,郡国二千石之罪,非挟弓弩之过也。
孔子曰:“吾何执,执射乎?”大射之礼,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诗》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言贵中也。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矣,未闻弓矢之为禁也。
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窃以为无益于禁奸,而废先王之典,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大不便。
书奏,上以难丞相弘。弘诎服焉。〕喜欢草莽之辈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草莽之辈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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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