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瞳孔紧缩,坐在木凳的李陵摸了摸温热的脸颊,眼前出现了刺眼的血红。
看着龙套二号那还在抽搐的尸体,不由低声痛呼: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李陵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龙套二号已经扑倒,血都流了一地,眼瞅着是活不了了。
“司马,匈奴人退了!”
就在此时,一位眼尖的士卒突然指着远方大喊一声。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那团由前锋将维持的匈奴主战场突然放弃眼前即将被歼灭的汉军,开始了大幅度后退。
正如龙套二号所言,匈奴人要退了。
“……”
想到这里,目睹这一切的众人不由看向李陵身上,目光中满是复杂。
不是埋怨,就众人看来,李陵的所作所为一点错都没有,这种事关全军的决策必须斟酌再斟酌,三思再三思,没人愿意跟随一位轻易拍板的将率。
这,既然李陵没错,那就是龙套二号错了?
也不对,人家在击溃面对之敌后,还不忘支援前线,如果这都是错的话,那就没什么是对的了。
两人都没错,非要说错的话,就是这个轻生重死,把“名”看得比“命”还要重要的世道喽。
“少卿,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这一千多人还需要你来拿个主意呢。”
抓住李陵的手臂,上官桀俯身低声喝问:
“是追,还是退?”
这话也只有地位比李陵高,隐隐为天子耳目的他才能说。
“唉。”
重重叹了口气,李陵身体前倾,探出手想要触摸龙套二号的尸身,却在即将摸那道狰狞伤口的时候触电般地缩了回来,眼中流露出羞愧、惋惜之情。
“少卿。”
用力摇晃了一下李陵,上官桀怒目圆瞪,低喝道:
“在耽搁,匈奴人就要退走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少叔,追击女自去耳,非我不可虖。”
李陵抬起头,露出一张羞愧难当的脸,低声哀求:
“我现在心很乱,脑子嗡嗡地响,就不能让我静静吗?”
“我虽二千石,但身披坚执锐,与匈奴战于山间的是你李陵李司马。”
微微摇头,上官桀攥紧李陵的手臂,正色道:
“少卿,此事还真非你不可。”
“……”
扫过周围那些一张张没了主心骨,惊慌失措的面孔。
“是啊,舍我其谁啊。”
明白了什么的李陵挣脱上官桀的手掌,勉力起身,脚踩在木凳上,长戟前指,强自鼓劲:
“匈奴蛮子退了,随我掩杀,让败兵倒卷,一战功成。”
“刷刷,冲啊!”
话音刚落,上官桀抢在李陵之前,一把夺过掌旗手中的大旗,向前一甩,旗帜猎猎作响,第一个带头冲锋。
“少卿,提桴鼓立军门,使士卒乐死战斗,吾不及女;卷旗纛冲敌阵,使胡虏倒卷溃败,女不及吾!”
“蹬,蹬蹬。”
跟着冲锋了几步,人群中的一个小机灵鬼突然顿住脚步,眼珠子一转,高举着长戟呐喊两声:
“冲啊,杀光匈奴狗!”
“杀呀,活捉右贤王!”
“……杀光匈奴狗,活捉右贤王!”
冲锋人群为之一顿,随即全军震动,挥盾舞戟,欢声动谷。
……
“前锋将,汉人追来了,您先走,我给您断后。”
看着汹涌如潮水涌来的汉军,眼睛一眯,质疑士卒又立了死志,呐喊一声,就要断后死战:
“家里没有兄弟,是独子的先走,其他人随我断后!”
“啪。”
一把掌拍在肩膀上,这力道是如此的大,直打得质疑士卒踉跄后退。
“是该有人断后,只是你已经拼命过了,现在该我去拼了。”
摆了摆手,身受数创,浑身浴血的心腹二号就左手握铤,右手提盾,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汉人。
“蹬,蹬蹬。”
听到这话,那些原本准备死战的匈奴士卒们复杂地看了心腹二号一眼,就迅速撤退,只在原地留下三四十或是家中有兄弟,或是了无牵挂之人,陪着心腹二号一起赴死。
只是,质疑士卒并没有离开,他挣脱弓手们的拉扯,朝着心腹二号怒吼:
“前锋将!”
“我知道死了这么多勇士,还是难逃一败,你心里肯定不好受,觉得辜负了他们。
但也只有你活下来,才能让更多的勇士存活,不会被愚蠢的贵人出卖啊!”
说到最后,质疑士卒已是咬牙切齿,伸手就要去拉心腹二号。
“出卖?”
侧身躲过质疑士卒的拉拽,心腹二号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话,直接笑出了眼泪,自嘲道:
“在贤王那等贵人眼里,我一个战败之人说的话,又算的上什么呢?”
“若是真想保全,那就让我战死此地,贤王看在我为大匈奴死战的份上,说不定就会大发慈悲,放过你们。”
“小子,我记得你家中只有你一个独子,有老母需要供养,为何留下?”
对质疑士卒说完,心腹二号突然扭头看向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嘴唇还张着毛的少年。
“哆哆嗦嗦。”
猛地被一吼,少年打了个激灵,脸色一白,却也磕磕巴巴地说道:
“前前锋将,你别看俺小,但俺也是杀过汉人的!”
“你,杀过人?”
打量了几眼少年,心腹二号突然一巴掌拍了过去,少年差点被拍得跪倒,笑道:
“啪,哈哈,你不会是在梦里杀的吧!”
“哈哈哈,俺也在梦中杀汉人,还杀的是大汉单于呢。”
“哎哎,南边的汉人不叫单于,叫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