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生意大都是铜钱生意,所以对许家而言,铜钱的流动性要比贵金属流动性重要。
当然,也可以用贵金属去兑换铜钱,这没问题,但有问题的是,要一次性缴纳一千一百多万的罚款,是瞬间抽空许家在全国生意的全部资金,许家的生意会迅速萎缩瓦解,而贵金属兑换铜钱不可能立即把资金调整到位,更何况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而许石坦之所以不想拿出贵金属缴纳罚款,是因为许石坦和绝大多数富人一样,都有贵金属囤积的毛病,而贵金属价格高,不容易兑换,所以更青睐贵金属。
但是许家的生意是铜钱为主,贵金属只占很少一部分,许家的贵金属来源,主要是靠从钱庄、金戋寺、沈家兑换,而不是来自生意,一旦大量支出贵金属,在想要兑换到现在持有的贵金属总额,需要很长时间,而许石坦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
沈云卿给许家算过了,许石坦、许宁二人这些年林林总总进账的白银少说有二十五六万两,黄金七八千两,铂金不计,这是看得到的资金,看不到私下里的贵金属不可能有这么多。
但满打满算三十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折合二百八十六万贯,周晟这里再支援十万两白银,一百万贯铜钱,就是四百五十一万贯,许家只要拿出六百五十万贯铜钱,对许家生意影响就能降至最低。同时沈云卿会拿出资金填许家的账,许家的生意就不会瓦解。
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如果全部支出铜钱冲抵罚款,许家的生意即便有沈云卿托底,至少也要多支出两百万贯以上的资金。
见许石坦迟迟不做决定,许茹柔赶紧上前说:
“爹,有海郡王托底,表弟的命难道能比银子更值钱吗,还是认了吧。”
“唉……算我倒霉。二弟,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可是把我这个大哥害惨了!”
“我……”许宁百口莫辩,他总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吧。
当晚,周启回到昆阳宫中,与刘仁举说起许平丞案。
“刘大人以为海郡王此举利弊如何?”
“这得看对谁有利,对谁不利?”
“对莱王自然是有利的,至少此番逃过母后怒火,免遭重罚。”
“海郡王替许平丞开脱为帮莱王不假,但这是为私,海郡王每每替人开脱,总要以公事名义济私事,所以还得看公事如何。
眼下朝廷经过多年治理,法度虽然得到伸张,但并未彻底根治勋贵、财阀积弊,尤其是经济犯罪,并未得到根本扭转,朝廷要惩治勋贵、财阀经济犯罪,只能循序渐进,缓慢推动,如果激进推动,并不利于朝廷大局稳定。
许平丞案最终以巨额罚金结案,虽然没有遭到刑法处置,但这巨额的罚金可不是谁都能出的起的,仅仅是这巨额的罚金,就足够让不少经济犯罪之人倾家荡产,而倾家荡产可比杀人更生不如死,虽然逃过死罪,但活罪难逃,这是海郡王的高明之处。”
“但如今天盛世当道天下承平,如果继续缓慢推动,而不是严厉打击,本王担心长此以往助长勋贵、财阀气焰。而且海郡王如今富可敌国,可谓是天下第一勋贵,他如何能断自己臂膀。”
周启无疑说到了一个根本问题,就是现在经济繁荣天下太平,他认为有足够的政策空间,对勋贵、财阀经济犯罪采取严厉措施,从而一劳永逸的根除这个毒瘤。
而沈云卿是全国第一勋贵兼财阀,沈云卿的背后跟随着大量财阀、勋贵,沈云卿已经丧失了改革财阀勋贵的动力,因为这可能革他自己的命,所以沈云卿虽然打着治理经济犯罪的幌子,但也可能是为沈云卿庇护下的勋贵财阀找借口。
所以周启不认为沈云卿还能继续推动经济犯罪治理,相反这个时候应该重拳出击,在沈云卿还没有完全被勋贵、财阀“绑架”之前,采取严厉措施,打击经济犯罪。
而刘仁举看的比周启清楚,无论沈云卿是不是真心打击经济犯罪,眼下并不具备全面严厉打击经济犯罪的基础,因为财阀、勋贵仍然控制着朝廷大量经济要素,尤其是土地和地方经济,被财阀、勋贵深度控制。不解决土地问题和地方经济脱钩,治理财阀、勋贵的经济犯罪就无从谈起。
惩治犯罪分子,你首先得让犯罪分子丧失危害社会,危害暴力机构的工具,你不能让犯罪分子拿着枪,去派出所接受立案调查吧。
现在财阀、勋贵控制着地方农业经济和地方上的土地、人脉、商业网络,这就是他们的经济武器,在没有把这些武器控制起来,削弱之前,贸然去严打经济犯罪,就会面临反弹。
周启是帝王心性,他看问题是完全站在统治阶层和帝王位置看问题,这个角度看问题是有缺陷和问题的,乱世用重典没问题,治世是不行的。
“王爷,您要严惩许平丞,不是想要借此打击莱王吧。”
“孤倒是想,但本王还不至于如此愚蠢,以海郡王的秉性,断然不会让莱王受到冲击,此番袒护许平丞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