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芸惠犹豫不决,来回在御书桌前走动,最后突然停下脚步再问陆争:
“陆尚书,海郡王此议如何?”
“如何”二字女帝口气咬的很重,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你别给朕耍心眼不思考,不站队,朕不吃这套。
“启禀陛下,如果乌兹曼久攻不下罗娑,定会造成两国经济贸易上的伤害,我军出兵戡乱就是顺利成章的,而且周邦也会支持我朝。”
你瞧陆争多狡猾,比范勇这个实诚人狡猾多了,他只说“影响”,但就是绝口不提“赞成”还是“不赞成”,言外之意我把利弊结果都说清楚了,至于怎么选,陛下您看着办。
虽然这次是“开动脑筋思考了”,但就是不表态,女帝也挺窝火,开始怀念范勇在的时候。
范勇多好,总能在关键时刻为女帝分忧,陆争却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女帝忍不住圣容抽搐了两下,但你真以为女帝没招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眼下局势未定,待等大局稳定之后,再做从长计议,现在都散了吧。”
“是……”
女帝这句话看似做出了模棱两可的决定,但潜台词就是打太极,走一步看一步,不急着做决定。说不定几个月后出现有利局势也未必,到时候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可要是到时候没迎刃而解怎么办,女帝也学奸诈了,现在局势不明朗,等局势明朗了再议。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等局势明朗了,如果绝对有利,那就按方针办,如果不利,则按方针的后半段办。
什么叫方针的后半段,就是万一乌兹曼自己讨灭了哈桑,那就没岐军什么事了。
但如果以这种逻辑理解“如果绝对有利,那就按方针办”那就大错特错了,女帝说的“绝对有利”,是河蚌自己把壳撑开漏出蚌肉,方便人取食。
而不完全是乌兹曼久攻不下,岐军出兵去打,这只是选项之一,也许哈桑内部可能出现分化,自己把自己给干倒了也不一定。
这才是女帝的真实想法,坐以待,对手毙。但绝对不是天上掉馅饼,走路捡钱包。
所以和皇帝打交道,尤其是和雄主打交道,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听话得听音,然后结合皇帝的举手投足和性格,去揣摩皇帝的真实意图,否则你只看到表面,那你就输了。
待等张祥、陆争转身退出御书房,沈云卿却还站在大殿迟迟不走,女帝就有些纳闷儿了,难道你还有其他什么缺德阴损卑鄙下流的锦囊妙计不方便说,要私底下和朕说?
于是女帝就问了:
“爱卿还有何事禀报?”
“陛下,百族大会即将结束,承王赵元请婚一事,不知陛下考虑的如何。”
“爱卿是为此事。”女帝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端起御书桌上的镀金茶盏喝了两口继续又说:“此事爱卿可曾与莱王商议过?”
“还没有。”
这件事上沈云卿撒了谎,周晟是亲自来跟他说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显然是不能告诉女帝,这件事是许茹柔托他嫁女儿,否则女帝肯定不会答应。
而且这件事只能说周晟还不知道,如果周晟知道了,肯定是要来找女帝的。
而女帝之所以问,不是因为周晟来找过女帝,也不是因为周晟没找女帝,而是女帝到现在,也没从密探那里收到周晟已经知道沈云卿把他女儿卖了消息。
所以女帝就纳闷,这件事周晟和许茹柔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周晟和沈云卿说这件事的时候,是借着工业开禁引发轩然大波的节骨眼,顺道提了一下,所以女帝就没监视到沈云卿提出让周婷玉、周莲下嫁之后,沈云卿和周晟提到这件事。
因此女帝现在其实假设了三种可能,一是沈云卿没告诉周晟,周晟蒙在鼓里,而女帝对周芳婵下了禁口令,所以周芳婵也没告诉周晟。
第二个可能是沈云卿告诉了周晟,周晟却没来找女帝,女帝就会想,周晟如果知道了消息,为什么没来找自己,难道是周晟和沈云卿玩儿的什么猫腻?
第三种可能是,沈云卿如果没告诉周晟,显然不太合理,那沈云卿在谋划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皇帝就怕心眼多,心眼一多,就很麻烦。
现在沈云卿矢口否认没跟周晟说,显然不太正常,女帝就会怀疑沈云卿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和自己的小九九。
于是女帝就问了:
“如此大事,爱卿何故没有实现征求莱王?”
“因为莱王爱女,因此只怕臣说了,莱王会迁怒于臣,因此臣想先于陛下商量。”
“哦……”女帝听着诧异,你这是想把锅甩给朕啊,你觉得可能吗,这种拆散父女的事,你都觉得卑鄙,就甩锅给朕。
可话说,女帝不也在盘算着把沈璐嫁给赵安宁吗,女帝拆散人家父母就不卑鄙?
话可不能这么说,女帝真要是这么做了,只能说明帝王学还没学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