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在平静中悄然结束,临走时周启还不忘送到馆外,目送沈家父子离去。
待到李义清也回了县衙,周启来到周晟房中与他说:
“三弟,沈云卿此人你以为如何。”
昨日被沈云卿一番点拨,周晟对周启已有警惕,他说:
“此人就认钱,其他的倒还好说话。”
“我看未必。”
周启摇了摇头,周晟很是惊讶,忙问说:
“二哥怎会如此认为。”
“我看此人有大才,可堪重用。但听闻此人却无意为官,只想着发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二哥的意思是?”
“嗨唉……他这等爱财如命之人,怕是难登朝堂,那些官吏不会与之为伍。另外,听说他还有一表兄,今年高中探花,可有此事。”
“有此事,二哥不是想延揽此人吧。”
周晟试探问道,周启摇了摇头:
“还是安分守己些好,免得被母后斥责我等结党营私。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三弟你也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再巡宁阳。”
“那好,二哥请。”
待周启离去,周晟随手关上屋门,仔细回味着刚才的谈话,隐隐嗅出些味道,却揣摩不透周启刚才说这番话,到底是何心态。
翌日,二周继续在宁阳考察,李义清继续陪同,先是去了宁阳水库。
昨晚周启说沈云卿建造水库,对周围农户征收每亩每季半斗的水费,靠着水库坐地收钱,这种说法并不确切。
水库建成后,干旱时节能调节周边河道的水量,可在正常年份的作用不是很大,但是对水库以西三十里的偏院荒地,的供水量是大幅增加的。
那里是宁阳县属地的外围地区,河道密度低,保水量也低,开垦严重不足,至今还没能清淤修缮,打通水网,不利于土地的利用。
但水库建起来后,西部外围的供水增加,老百姓就能在既有的河道两边开荒,待等数年后形成移民村,吸引了外地农民聚居在此,再在当地清淤拓宽河道打通水网。
不仅能就近利用劳力,已经成形的基础农村经济,有利于设施建成后的利用,并迅速由点线形成面效应,对周边的荒地形成辐射效应。
而水库收取的水费,最终还用于地方建设,且是直接进入了沈云卿的口袋,而不是进入州郡,尽管中间有征税环节,但大头仍然落入了沈云卿手里,而不是给层层贪墨。
当投资被合理用于基础设施建设,最后带来的经济回报是长期而稳定的。对于当下的政治环境和法律体系,这种模式无疑最稳妥的办法。
同时资金在不断流动,不断扩张增殖,如果朝廷贸然抄他沈云卿的家,如此庞大的经济链条被打断,结果只能是地方经济的轰然倒塌,最终会像糯米诺骨牌一样,波及与沈家有关的一切环节。
不过水利建设不能一蹴而就,首先这不是做慈善,仍然得着眼于财力力所能及的范围能,搞一些简单的基础设施。
尤其是当下劳动力成本低,建设要求仅限于疏浚和拓宽,而且最近年三干旱,极大的方便了河道的疏浚。
其次是见效快,又能链接入经济循环,产生收益,这就有赖于合理的规划和资本运作。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计划性和制度化。
首期的投资限于资金规模,只是解决难点问题,日后每年合理的投资建设形成的制度化,才是保证建设不断扩大的根本。
最后,私人做基础设施投资,本质不同于官方投资着眼于更大的盘面,沈云卿投资是为了更好的赚钱,有些地方能做,有些地方他知道该去做,但私人资本不会去干亏本的生意,因此他不会去做,这是私人资本的局限性。
有朝一日财力雄厚,倒是不妨做一些着眼于大局的战略性工程,但眼下根本是不切实际的,而且技术上也难以实现。
眼下水库交由工部水工管理,藉此吸取经验,收集数据,总结得失,沈云卿定期去坝上检查坝体,进行蓄水承压测试,以确定坝体的安全。
毕竟是单纯的水泥堆积,如不是水坝跨度小,单纯的水泥堆积的坝体,无疑是豆腐渣工程。因此工部派遣的水工,都让他们住在较为安全的山上,而不在坝上。
巡视中途,沈云卿渐发现周启此人长相未必精明,甚至传言其平日庸庸碌碌,但他很会抓重点。
其他人参观水坝先问造价,周启会问能供多少水,安不安全。其他人问亩产最高多少,周启却问最低多少。
细节中方见魔鬼,周启无疑是掩盖了躯壳里的那个魔鬼。
二周在宁阳逗留了三天,由于周启的种种不动声色的举动,沈云卿丝毫不敢大意,遂缄口不谈宁阳成外的书院,并暗示了全衡、周晟也莫要提此事。
至于李义清,他知道沈家在宁阳县城外办起了书院,但并不知道书院的性质和人员成分,只知道是书院,而且也不从事任何经济活动,整天都在书院里。
由于没有经济利害关系,李义清倒是没有多舌。
离开宁阳之前,周晟亲赴沈宅做了一次深谈,还是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