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盐商们决定止损的同时,沈云卿、王柬坐船一路南下,沿途所见不免让沈云卿开始担忧,看着淮河湍急的水流,他与王柬说:
“今年冬汛恐有洪泛,淮河两地之民应尽速迁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早闻宣德郎精通水工,今日何以见得淮河将有洪泛?”王柬不解问,在他看来,河里的水就跟碗里的茶一样,都是水。
“王大人,咱们一路由洛水而来,沿途所过之处水都比往年多,眼下这才九月中下旬,倘若继续涨水,待等冬日雨季,必成灾祸,朝廷当早作准备,储备粮草棉服,以备不时之需。”
大自然是无私的,同样也是平衡的,江南、两湖近四年的干旱,雨水没有落在江南、两湖的雨水,一定会降在其他地方,再由大自然的搬运工,周而复始的运转调度。
尽管这是一种无需也无常的调度,但是始终遵循一定的宏观规律,说是大自然的无为而治,宏观调节规律,也有几分勉强。
所以江南和两湖地区的雨水,大自然搬走了四年,总还要从别的地方搬回来。着眼于整个地球大气环境,干旱和洪涝的地区一定是同时交叠上演。
如果东亚是一个大局域的气象系统,恢复本该有的常态气象是必然结果。
当然,仅凭臆断和超前的气象认知,不足以断定今年的冬汛概率增加,但是黄河、运河、洛书、淮河的水位都在上涨,而眼下秋收在即,雨水日渐增多,这就不是空穴来风。
洪泛未必发在江南,但淮河的形势一定不容乐观。
此时天空渐有小雨,沈云卿与王柬回到船舱中,又聊起官场上的事。
岐帝国是个奇怪而复杂的王朝,恐怕没有之一。
以往中国任何朝代,尤其是文官和军人集团权力易主后,御史集团的势力十分顽固,唐、宋、明三朝的御史集团都如此,岐帝国恰恰相反,御史集团十分弱小。
归结起来,是同属文官集团的户部、吏部势力太大,由于控制了经济资本和官吏任命,朝廷的权力中枢实则围绕着户部和吏部展开,下边不服从,皇帝就是让御史把户部、吏部搞垮了,也不可能把全天下的文官系统都撤换。
但你不从根本上推翻这套系统,问题就解决不了。
御史在岐帝国的体制下,等同于摆设,长期处于失灵,即便御史发挥作用,最后都是窝案。
以江南道为例,十官九贪,皇帝全搞掉,户部、吏部大不了再派一批,但还照样贪,这有什么用呢。
可你把户部、吏部搞掉,皇帝派人主掌户部、吏部,但下边的利益集团有自己的圈子,根本调遣不动,这也无济于事。
所以归根到底,是利益已经绑架政治,而国家运转的本质是调动资源配置,但利益往往代表了大多数的资源,因为利益是广泛的宏观概念,不是单纯钱的问题。
以盐商为例,他们在乎钱?他们其实不缺钱,但是要维护自己的财富,就得有资本,而几十万盐工,就是他们的资本,所以盐工就成了利益和资源的关切。
现在朝廷要重新配置盐工,让他们去种地,盐商当然不会同意。因为按一贯的德性,解散了盐工,朝廷接着就该收拾盐商了,因为你丧失了保护自己的手段和本钱,皇帝还怕你个鸟。
聊着聊着,二人又回到问题的死穴,这当官为什么这么贪。
要说你眼红人家发财,贪一点那能理解,但是你有钱了,还往死里贪,那就不是贪钱的问题,是一种病态。
“我说王大人,这官员敛财眼下已不是什么秘密,你说为什么就根治不了呢?”
“你这话说的不对,历朝历代哪朝没有贪官,历朝一多半都是亡在贪官手里。”
王柬的逻辑很奇怪,在他看来,似乎为官不贪就不正常。
“王大人,那您说,贪官为何而贪?”
“这就复杂了,就眼下而言,自上而下结党营私,别人贪,你不贪,你这个官儿还能做得下去?这只是其一,其二,贪到后来已经不是为了贪而贪,都是人情世故裙带关系,别人手下通融了,却卡在你这里,你的官还做得下去?
其三,官商勾结,若无利可图,官商岂能勾结。其四,眼下刑律一直由户部、刑部、吏部、礼部起草,当时就那个样,现在能好到哪里去。
最后,你宣德郎家财万贯,你有抱负理想,你不去贪你可以,可其他举子、进士没你如此家私,为官的薪俸又如此低末,养家糊口尚且勉强,倘若多养几人,根本不够。
加之贪腐成风,层层设卡,你不贪,你哪儿来钱款去活络。”
“既然如此,开国之初就该立下规矩,否则何以至此。”
“嗨,这根子就出在本朝开国之初,国库没钱,钱都在富人手头,当时天下战火刚熄,圣祖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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