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八月中旬于潮瓯发出的公函送达神都,此时首战大捷的军情还在海上飘着。
“陛下,海郡王眼界非凡,所虑应该不无道理。罗娑乃海商前往我朝必经之路,如今因利益而招致被骠国与阿瓦达提国灭国,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意在拦阻往来商船,征收高额税赋,长此以往,于我朝十分不利,当尽快加以应对。”
“欧阳啊……”女帝将奏本递在御书桌前,起身走了两步继续说道:“腊婆之战胜负尚未可知,海外之事朕也是力不从心,以当前国力,朕无意与骠国开战,这你应该知道。”
“奴婢知道,但眼下波兹津国(波斯)江河日下屡战屡败,败迹显露无疑,波兹津国若败,必向往来商旅征收高额重税,无疑又将加重我朝困境,长此以往,绝非善事,还请陛下明鉴。”
“是啊,你之所言,朕何尝不知啊,然而时不朕与,为之奈何。”
女帝如今开始有些后悔,按沈云卿当年的计划,金戋寺如能全力推行当初的既定政策,现在的国力应该全面好转,并且基本能扳平过去十多年错失的战略时间,实现与周边局势基本同步。
而今虽然有赖于金戋寺和陆续推出的新政,实现了朝廷经济的软着陆,国力企稳回升,然由于当年的客观原因和政治阻力,未能执行沈云卿创立金戋寺的初衷,致使如今局势比以往恶化更快,而国力的复苏的节奏又被拖后。
当自身的发展滞后于局势的恶化速度,你的进步和发展仍然是贬值的。
所以过去数年间的努力,除了技术和生产力得到了发展,其他层面的发展,都被局势恶化所抵消。
这就是眼下女帝面临的困境,他必须在家庭政治、王朝政治、官僚政治、国际政治的圈子中,努力经营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罗娑与波兹津鞭长莫及,朕是顾不上了,这昆吾国之事,欧阳,你怎么看?”
“回陛下,罗娑国尚且比昆吾国更近,我朝尚且无力保全,更何况是昆吾国,区区四五十万蛮族,也不知海郡王究竟做的适合打算。”
“海郡王以为昆吾国所处海外至关重要,其所在土地意义远大于封国意义,朕以为海郡王应该知晓朕无力征讨骠国与阿瓦达提,却仍请旨赐予国体,想来应该经过周密考虑,非一时冲动。这样吧,去宣鸿胪寺卿徐业速来见朕。”
“是。”
约莫两刻过去,鸿胪寺卿徐业面君。
“臣徐业参见陛下。”
“平身,爱卿上前说话。”
“是。”
女帝坐回御书桌前继续又说:
“爱卿对昆吾国可有了解。”
“启禀陛下,昆吾乃南洲百夷一小邦,据传说,其人丁不过十数万,也有一说其人丁数十万,但臣以为,多为虚言浮夸之词。”
“那爱卿以为,此国所在之地可否为我朝所用?”
“这…恕臣直言,南洲之地,荒蛮至极,且远隔万里之遥,不利我朝治理,当地土民蛮夷聚众无数,难以服我教化,这腊婆恩沐我朝教化数百年,却不思皇恩,反恩将仇报,便是前车之鉴。”
“爱卿之意,是昆吾之地不能为我朝所用。”
“是的,尽管昆吾所产各种奇异香料药材,但我朝所需甚少,因此无利可图。”
中原王朝文官的印象中,但凡中原核心之外的土地,都是野蛮荒芜之地,当然,也没错。
但五千年前,中原先民不还蜗居在黄河、长江两岸流域过着渔猎采集的生活,要是搁那会儿,有一伙拿着长枪短炮的文明人闯进来,您在人家眼里,不照样是野蛮人。
所谓的荒蛮之地,除了沙漠戈壁雪原极地,其他的土地无不是人类发展过程中开发经营建设而来,没有天上掉下来的现成便宜给你捡。
唯一的现成便宜就是这些周遭的土地或是无主之地,没有开发,或是文明等级低,只要发动帝国王朝的意志和先进文化生产力,花费一两代,就能实现开发。
然而这帮子文官集团,一是想当然,二是害怕损害自己的利益,坐看这些个无主之地,变成他人的土地,不知道因此错失了多少历史机遇。
岐帝国如今面临的窘境,是陆地的军事威胁压力远超海上的威胁,同时陆地武装力量的天价经济投入,又无法维持当前的战略平衡,需要寻求新的突围战略,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完成国力的恢复和增长,为日后解决北方问题争取时间。
徐业的一席话,无疑是从跟上否定了经营海外的方略,逼着女帝只能继续推进陆路硬碰硬战略,这显然是目前国力所办不到的,女帝也无力推动更大规模的战争,将整个帝国绑上一辆冲向毁灭的战车。
沉默许久,女帝脸上神色全无,毫无情绪的波动,她对文官的了解是深入骨髓的,所以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酝酿了片刻,女帝继续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