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消息迅速传开,最先传到平阳郡府。
“母后昨晚要将财货交予我等,今日又说给金戋寺,前后自相矛盾,到底哪句是真,那句是假,我都糊涂了。”周玉凝一头雾水,女帝前后自相矛盾,让她难以理解。
倒是薛仲安看出端倪,他说:
“还是母后手段高明,此事确实没有你我想的那么简单。”
“此话怎么说?”
“玉凝你想,倘若将财货皆交由一人去办,这价钱谁说的算?”
“自然是母后说的算,昨晚不是已经漏了话风了吗。”
“呵呵,这倒未必。即便是母后说了算,母后能相信财货转手之后,中间到底被抽走多少,母后能说了算?”
“你是何意?”
“就比方说这块玉佩吧。”薛仲安取出腰间蹀躞挂着的玉佩说:“假如此块玉佩我说值一百两,让下人拿去卖了,下人若是卖了一百一十两,但是只给了我一百两,中间少了的十两何在。”
“他们敢,还不活扒了他们。”
“呵呵,下人们是不敢,但是商人们敢。母后将财务交由我等出售,自然是不希望价钱太低,而商人是要牟利的,所以也自然不希望买价太高,但是母后希望的价钱是相对不变的,而变的只能是商人。”
“但商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比母后的价钱高,这不是明摆着吃亏吗。”
“但你别忘了,现在朝廷困窘,这些财货都不是民间所必须,相反对于百姓而言可有可无,相反现在是朝廷急于将货物出售换取金银周转,以应付开支。
如此那些财阀巨商,则不会乐于以高价购买朝廷的货物,即便是再好的东西,也只有买家做东,从来没有卖家做东的道理。
现在母后手中握有财宝的分配之权,为使获利最大,便会不断在几家势力之中来回敲打,出价高者得之。”
自古除了极少数商品,石油、天然气等,绝大多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商品,哪怕是黄金白银,永远都是买家市场,而不是卖家市场。
所谓买家市场,就是定价权多数在买家和消费者手中,卖家市场就是定价权在卖家手中,如石油,只有产油国定价的权利,没有谁说我消费石油,我定价的说法,你要这么干,人家分分钟断你的油。
眼下朝廷弄回的这批财宝依然是买家市场,而且由于性质特殊,绝大多数都是奢侈品,或者说价格较高的商品。
由于这些商品既不是生活必需品,也不是工业必需品,更不是精神必需品,就导致广大老百姓根本不需要消费,消费人群被收窄至中上层富裕人群中,而问题就在于,这些富裕人群又控制了朝廷多数的经济结构。
换而言之说,既是销售、税务、工商员,又是消费者,结果就是朝廷丧失了高价值物品的议价能力,只能被迫接受打着民间幌子,行垄断之实的财阀奸商提出的价格要求。
因此无论女帝希望以什么价格交易,最终都无法达到心里的预期价格,哪怕是降低一个档次,也无法达到要求。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底线,只有最低的价位。
要扭转这个局面,只有打破各方势力的利益平衡,让这批货变成各方争抢的紧俏商品。
于是就出现了一女三嫁的局面,原本是一女四嫁,由于安国公慕容奥翔不想付出,只想白占便宜,形成了目前金戋寺、怀王、勋戚为首的三方势力。
而户部背后的财阀势力过于庞大,仅户部一家所能调动的人脉财力资源,足以摆平金戋寺、怀王、勋戚三方,户部介入的结果就是白搭,户部依然能垄断交易流程,女帝丧失议价能力,最后卖多少钱,都是户部背后的财阀说了算,甚至最后还能亏本。
“所以,母后如今是手握一块肥肉,让多方拼抢,而且我敢说,母后昨日见过了慕容奥翔,夜间见了你我,今日应该会去见舅舅。”
“那这么说,母后的目的已经达成?”
“不错,只要户部不掺和,货物的价钱就是母后说了算。”
“那下午施君亦、桑劲川二人若是前来,当如何答复他们?”
“答不答复其实都一样,你我都没得选,母后是要让父亲压服户部,逼着户部认栽。所以无论你我如何答复,结果都一样,只能加剧你我与户部的嫌隙。还是父亲有先见之明,户部看来是靠不住了。
至于如何答复他们二人,我看就实话实说,没必要躲躲藏藏,母后的下的圈套,你我没必要藏着掖着,说明了反而好,反正这件事上你我做不了主,桑劲川、施君亦二人也休想利用你我。”
女帝这手厉害就厉害在薛家是户部名义上的座主,当初如此安排,也是为日后削弱户部之后,再让户部与薛家闹掰,反过来制衡削弱薛家,以达到两边挑事放火,两败俱伤的目的。
当然,之前因为没有机会,所以这一险恶用心迟迟没有操作的空间,现在机会逐渐成熟,于是一直埋着的伏笔就有了用武之地。
消息传到平阳郡府的不久,也传到了莱王府,周晟看的则要比薛仲安更透彻,谁让他有个做生意的妹夫呢。
“王爷,陛下这手不是海郡王出的主意吧。”
“不像,若是沈云卿,他不会这么干,而且母后是打着金戋寺的名义,显然是转移户部的注意,日后好挑户部与金戋寺对着干,如此得罪人的事,沈云卿绝不会干。应该是母后授意,欧阳羽不会违背母后的意志。”
“可如此一来,户部的局面可就尴尬了。”
“不错,我琢磨着,平阳郡府不会替户部出头。但不管怎么说,此番我等有利可图,没有不捡便宜的道理。我即刻写信,让若瑄捎给岳父那里,尽快联络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