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帅帐回住处的路上,欧阳龙菲愁眉不展颇感担心,她说:
“郡王,如此行事不担心陛下日后降罪吗?”
“但凡是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如今北方形势日益严峻,我朝已错失消灭忽喇最佳时机,短时内已无机会,向北、向西活路全无,因此兼并腊婆的意义重大,是我朝南下突围的最后希望,若南下突围失败,恐怕等不到忽喇南下,朝廷也将自败而内乱。”
岐帝国的问题并不在军队无能,相反由于长期的强化军事,岐帝国更像是汉朝,“国恒以弱灭,唯汉独以强亡”。
岐帝国对外战争虽然不频繁,但每次都是远征,一打少则四五年,多则十几年,远征的距离动则两三年千里,更甚者两万里地去波斯,这么个折腾法,就是现代化国家也吃不消这么个折腾。
同时户部资本化,长期积累的特权经济恶果,在帝国晚期集中爆发,加之为应对内乱和远征的经济开销,就只能不断下放特权,滥发铜钱。
岐帝国幸亏是农业、手工业生产力强大,比汉朝高得多,人口也更多,军队争气,还能应付战争的消耗,要不然根本活不过三百年。
现如今岐帝国的问题是国内经济矛盾无法调和,最终处理不当,可能陷入全面萧条和经济崩溃,当这种矛盾上升到政治层面,并全面对决,结果只能是内战。
因此岐帝国的现在的最大问题并非来自周边的军事威胁,而是内部瓦解,外部军事威胁会因为内战而加剧国家的悲惨命运。
与腊婆开战实属无奈,其趁岐帝国内忧外患之际发兵来攻,按一贯的历史惯性,若得过且过,后果只能是更严重,不打不行,打有可能将过去十年的经济成果化为乌有,这是沈云卿担心的,纵然他本事再大,他也不是万能的。
不可否认现代人在理念、认知、知识储备层面是超前的,但大前提是必须遵循历史的客观事实和发展规律,你无法一夜变出一整套体系和先进生产。
体系的建立和完善需要时间,更需要人才,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如果不顺利,你的时间将被更多牵制于经济、政治、军事、外交层面分身乏术,从而迟滞先进理念认知和知识储备传化成体系和现实成果的速度。
所以现在的沈云卿,是在和时间赛跑,而时间又是一切资源的根本核心,没有时间,一切抽象的、现实的资源都无法服从你的意志任你调配,这是他现在面对的矛盾。
当晚,沈云卿着手起草善后方案,就土地、经济、自然资源禀赋、贸易、税收、法律等关键领域制定框架。
翌日,马文修从城内唤来楚砚杰询问其意见,结果楚砚杰甩锅迅速,说自己不懂经济,不表态。于是只能马文修自己拿主意,左右拿捏许久,直到中午才拍板接受沈云卿反间之计。
得马文修首肯,沈云卿遂即赶赴城北治所,将有关决定告知赵元。
当然,反间的目的自然是不能说的,能说的都是看得见的好处和实惠,以至于赵元、吴应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圣使大人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若是假的,腊婆各族数百万众,我朝若出尔反尔,岂非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
“那我等在腊婆所属一切之权益又该如何?”
“这说来有些复杂,左承王也看到了,真心向着我朝的腊婆勋贵官吏并不多,而我朝也以十二万分之诚意,希望更多腊婆各部归顺我朝。
但事与愿违,有些头人依然被赵禹、阿杉贵等人所蛊惑利用,而有些则存心是死不改悔与我朝为敌,负隅顽抗,因此如果战事继续,难免要伤及一些人。
因此日后腊婆之地所属头人会减少,而头人减少了,剩下的头人与勋贵怎么分,这件事还得左承王与各部头人,会同我朝一起商议,现在说了既没用,也着实不好分,阁下以为呢。”
“圣使大人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此事天朝陛下可有明确答复?”
“此议乃本使所提,只要腊婆各部认可,本使即刻向我朝陛下禀报,尽最大努力为腊婆各部争取。”
其实这件事的关键不在女帝和朝廷是否会最终同意,而在于消息在腊婆各部内部的扩散会引起人心变动,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反间计也就成了大半。
“本使希望左承王能尽快将本使的意思,传达给城中各部头人,与城外之人。九月的战事阁下也看到了,如今我军的战力阁下也看到了,继续作战对腊婆各部而言毫无胜算,腊婆各部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是要继续与钦犯赵禹、赵越、阿杉贵、黎孔等人同流合污负隅顽抗到底,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万民安居乐业,选择不在我朝,而在腊婆各部,还望左承王明白。”
“是,在下明白了,只是这迁徙一子或一女与我族百姓前往天朝,此事各部恐怕会有所顾虑,还请圣使大人明鉴。”
“若不迁徙人口与子女,我朝陛下封给腊婆各部的好处,又如何能落实,难道各部希望由我朝衙门代为打理?左承王你放心吗。”
“呵呵……”
赵元略显尴尬,未做答复,沈云卿继续又说:
“将各部头人家中一子或一女送往封地,本使也是为腊婆各部所想。眼下的局面阁下也看到了,两国语言互不相通,交流甚为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