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时,沈云卿将就小憩了片刻,起床时发现欧阳龙菲坐在桌前低头看着什么。
“何物能让欧阳大人如此兴致勃勃。”
闻讯声音,欧阳龙菲其身上前:
“郡王,您醒了。”
“今日还有要事去办,不敢贪睡啊。”
“此战大获全胜,郡王还如此劳累,万一累坏了身体,要属下如何向公主与夫人交代。”
“呵呵,身体是本王的,本王心里清楚。欧阳大人方才看的何物,如此专心致志?”
“张翀、吴滔、吕暮然新绘制完成的海图,属下对比了我朝以往海图,相去甚大,故而感到奇怪。”
“是嘛,其实没什么奇怪的,此前历代海图,无不是凭皆记忆与肉眼绘制,而今绘图以规具、典章规范绘制,当更加精准,故而与历代海图大不一样。”
张翀测绘了南沙部分岛礁和经纬坐标,吴滔随水军一部去了北部湾,剿灭腊婆海寇,绘制了潮瓯至沿岸海图。
潮瓯至瓦瓯半岛沿海前期勘察也基本完成,返港后与张翀绘制的海图合并后,重新绘制了南海地图,腊婆沿海与交趾、北部湾、至钦州沿海海岸轮廓基本呈现。
由于采用了科学测量技术,因此最终绘制成形的海图,与目前现行的朝廷海图有天壤之别,如按一贯的权威论,沈云卿组织测绘的海图,肯定是虚假信息。
所以君权时代,权贵有权贵的优势,往往代表了权威和解释权。倘若只是一个酸腐秀才搞的一套,大多数情况下得不到官僚系统的承认。
聊了片刻,沈云卿让人准备两份早膳,二人边吃边聊:
“你看,此处是广州,从广州至潮瓯的海上直线距离大约是两千九百多里。”
“哇啊……”欧阳龙菲愣愣吃惊,忙是又说:“郡王用木尺一量,就能知晓广州至潮瓯能有多远?”
“这是一个大概,差不多是两千九百多里,也可能是两千九百二十里,或是两千八五十里,有一定的误差。通过此图,就能大致精确量出实地的大致距离,倘若日后能全国重绘山川图,也当如此。
而且此乃直线距离,并非海上航行距离,你看,木尺其实穿过了崖州、振州,实际当中是绝无此种可能的。因此实际行船的路程,当有三千七八百里地,多了一千里。”
“三千七八百里地,倘若步军常速行径,走也得走三月呀。”
“不错,这还只是单程,往返就是半年。所以只能从海上,从广州出发也就是十多日,半个月的功夫,如果顺风顺水,十天能单行一趟。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正是因为陆路太过遥远,必先筹备后勤,否则待等兵马上路,在从全国筹备粮草,那就来不及了。
我朝版图南北跨度少说万里,东西跨度两万里,若无强大骑兵调度,仅靠步军,从最北方调往南方需得走半年。从东岭至西域,得走一年。我朝江山之不易,何等之艰难。”
中原王朝的领土扩张,基本就是农业体系下,所能维持的极限,因为通信、运输跟不上,东边发生的事,西边可能得要三个月后才知道,半年后才有人来。
因此首都必须位于天下的中心,同时又必须靠近热点地区,才能及时处置事件。
而中原王朝的热点地区,始终在北方,都城也以长安、洛阳、开封、北京为主要据点,首先考虑的是漕运,其次是京畿地里防御条件,最后是靠近热点地区的远近距离。
由于核心长期位于北方,南方的开发和周边情况往往以羁縻、绥靖,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逐渐助长了周边土邦犯上作乱的野心。
因此中原王朝历史上,在北方的领土边界,往往要么大幅扩张,要么就大幅收缩,反正这朝丢了,下一朝总能收回来。
而南方的领土是丢一块收不回来,丢一块收不回来,两千多年来,南方丧失被侵占的土地多达几十万平方公里,从无一朝收回。
根本原因不在于南方丘陵地带不利于作战,而是中原王朝的主力野战大军百分之九十都压在北方边境,同时南方缺乏经营,没有朝廷政策倾斜,缺乏经营,人口就少,人少了,在农耕时期就无法供养足够的驻军。
从北方调集步兵南下,坐船得一个月多月,走得三个多月,如果从西域搬救兵,没有骑兵就得是半年甚至是一年。这还是军团,民力和仓储调度由于资源大都集中于北方,从北方往南方运,时间成本,经济成本都高的太多。
而南方常年处于被动状态,军力以地方二级的州兵、民军为主,缺乏作战经验,常年养尊处优,士气低落,加之朝廷官僚系统僵化腐败,严重缺乏对南方作战认知,要是再碰上个无能君主,南方基本上是十战九败,败的不是军事,而是内政和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