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卿翻来覆去看了手中的假币,除了铜绿确实有些偏浅之外,重量、声音、形制、厚度与真币看不出任何差异。
而铜绿偏浅的原因是含铜量铜少了一些,而铅偏多,但是为了平衡铅增加带来的重量增加,所以应该增加锌和锡调和铅,这就导致锌锡氧化后和铜绿混合,产生了偏浅的铜绿。
朝廷的铜钱金属成分比例是百分之四十的铜,百分之五十的铅,百分之十的白铅,也就是锌。沈云卿琢磨着,白铅可能是加多了。
那问题就来了,现在铜价很低,同时购买铜的渠道也增多,既然都敢于冒着杀头危险制造假币,那为什么不干脆把铜元素添加到位,还要露出这么个破绽。
还是说,他们冶炼的时候投料没控制好,少投了原料,手滑多投了锌元素。
思索良久,沈云卿继续问到雷修初:
“如此巨额交易,雷员外怎没有亲自过问,又如何轻易信了对方。”
“嗨,那人伪造了赵方栾的信,我亲自看过,字迹和印信都是一模一样。郡王你也知道,赵方栾是河北最大的皮商、粮商、牛商,他就是打白条,我们也会借。”
“原来如此……那除了你一家之外,可还有其他钱庄、票号发现假铜钱。”
“海郡王您知道,在下的德诚钱庄已经是京畿道最大的钱庄,其他钱庄都与老夫达成了协议,每年的走款都要进我总号,所以无论谁家钱庄进了假钱,最终都会到在下这里。”
“也就是说,京畿道上多数钱庄的假钱,都会进入德诚钱庄的钱库。”
“正是呀。”
金戋寺成立不久,各地钱庄、票号为抵抗金戋寺,各地的钱庄、票号势力都结成了同盟,至少在对抗金戋寺上保持基本一直的步伐。
当时沈云卿并未阻挠,而是看着他们联合起来。因为金融发展的终极奥义,就是打通所有地域的金融系统,练成网络。
同时沈云卿也没有让国有银行一家独大的打算,让民间钱庄联合起来,有利于日后收编和整顿他们。
而且金戋寺就不是钱庄,而是有用现代管理和运营理念的银行,钱庄只是钱庄不是银行,加之有国家的加持,民间钱庄根本不足为虑。
但是钱庄联合后的十多年里,他们自己之间发生了多次内讧,内讧的结果就是钱庄联盟内部选出“盟主”,负责协调联盟内部的财务运营,实际上这一点已经和清朝中后期的山西钱庄票号已经很接近。
于是就带来一个问题,钱庄联盟每年年底都要核账销账,然后找个统一的内部时间,在年底之前根据最终核算的账目归集现金。
而德诚钱庄是京畿道最大的钱庄,所以主要资金在年底要经过德诚钱庄的钱库,再由钱库分发到各地。
也就是说,只要有假币,肯定要进他的钱库。
与雷修初一同前来的还有京畿道三大布商之一的仇实中,京畿道最大的当铺万通和典当行的财东费银法。
他们一样在自己的钱库发现了假币,假币的技术手段和雷修初一模一样,仇实中损失了价值四十多万贯的棉布,而费银法损失了十五万贯的旧币。
不同于雷修初,仇实中是分别从京畿道各地收到的假币,每一笔交易大都在五到六万贯之间。都是用旧币现金直接购买布匹,不用贯钞和银票。
而费银法的假币来自四次交易,郑州分号一次,汝州分号一次,汴州分号两次。典当行以抵押换取资金为主,案犯在三地的分号分别使用了珠宝首饰和布匹作为抵押。
而且目前来看,是用仇实中的布,抵押给了万通和,兑换出真的旧币,还的时候还的是假币。
发生的时间在半年到三个月之间,而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资金量大,都发生在容易获得大量资金或者实物的行业。
钱庄的资金储备量大,布商的布匹现货量充足,尤其是仇实中是沈云卿的代理,他的布很多都来自沈云卿这里。
而典当行虽然不是什么资金大户,但是一口气拿出十几万还是绰绰有余的,尤其是典当行喜欢容易变现的实物,而布匹是当下最畅销的实物商品,万通和肯定会上钩。
“从三位员外的描述来看,这伙人是精心策划,谋划了很久,实现对三位的生意进行了详细暗查,另外也不排除还有其他受害者。眼下还只是京畿道上,难保其他各道州县不会发生假币案。”
“海郡王,这可是十七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啊,这些钱可都是小号的命根子呀,眼看马上就要年底,年底对付存户的利息本金就得要十几万,这是要逼死我呀。”
“是啊,十七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这可如何是好……”
雷修初、仇实中近乎绝望,沈云卿也清楚他们是想找他借款暂渡危机。
略作思考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