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一年十一月,大海寺之战结束三个月后。大隋的肱骨之臣,东都洛阳的定海神针民部尚书东都留守济公樊子盖去世。
樊子盖在军持重,未尝负败,临民明察,下莫敢欺,又严酷少恩,果于杀戮,几乎靠着自己的威势来震慑住东都洛阳内外之人。今樊子盖去世,东都再无可一锤定音之人。
此时对东都密切关心的李密心知大喜。
李密很清楚,眼看四方云动,群雄啸聚,继续做流寇是没有前途的。要想进取天下,必须要取得一块根据地。
但现在天下虽乱,大势却并不混乱。大河以北,尽为卫公黄明远控制;淮南之地,又有杨广的骁果精锐随驾护卫;至于关中,远隔山川,且关陇世家核心是武川镇出身的将领,李弼虽然是八柱国出身,却出身辽西,又长期在关东为官,而且李弼原隶属于侯莫陈悦,侯莫陈悦又杀了关陇第一任老大贺拔岳,所以李弼跟关陇其他人关系都一般,只是宇文泰在八柱国中撒下的一颗钉子而已。
关中根本没人支持李密。
所以现在李密唯一能进取的,只有洛阳。占据东都,以天下之形胜之地,东拓河南,西进关中,然后北向与黄明远争夺天下。
樊子盖死后,洛阳人心混乱,始终未定。
眼看占领洛阳的机会来了,李密便准备先取洛口仓。不过他力有不逮,于是向翟让说道:“昏主蒙尘,播荡吴越,猬毛竞起,海内饥荒。明公以英桀之才,而统骁雄之旅,宜当廓清天下,诛剪群凶,岂可求食草间,常为小盗而已!今东都士庶,中外离心,留守诸官,政令不一,明公亲率大众,直掩兴洛仓,发粟以赈穷乏,远近孰不归附!百万之众,一朝可集,先发制人,此机不可失也。”
李密说得是心中激荡,把自己都感动了,但翟让根本不当回事。无他,李密说得天花乱坠,翟让也不是傻子。上一次大海寺之战,就让李密压过去了,这次再攻打洛阳,到底听谁的。若是真的占领了洛阳,李密怕不是要彻底压过自己了。
于是翟让便冷言说道:“仆起畎陇,志不及此。”
我就一种地的出身,当不了皇帝。
翟让这样回答,李密当然不满意了,又劝道:“今群豪竞兴,公宜先天下攘除群凶,宁常剽夺草间求活哉?若直取兴洛仓,发粟以赈穷乏,百万之众一朝可附,霜王之业成矣。”
翟让这个人,有胆气,却无胆略。他受限于出身和眼光,本就没什么具体目标。而且他性格中又有一丝软弱,常为身边的人所影响。
眼看李密不断请求,态度越发强烈,翟让自然有些软了,没办法的他只得说道:“既然蒲山公一心如此,不如你先率部出发,我带上各豪杰义士为后。一切等蒲山公夺取了洛口仓后,再作商议。”
翟让做了让步,但这仍不是李密希望的。
我要自己能打,还来找你。
你说在我后面殿后,那不就意味着一旦出事,你立刻就跑了。而且洛口仓在虎牢关西面,要想攻打洛口仓,必须绕道虎牢关之后。这事风险极大,没有瓦岗军主力牵制住正面的虎牢关守军,李密就是天神下凡也不敢贸然出击。
于是这事还是行不通。
李密再劝翟让,翟让便恼了,我都说了你打头阵我殿后,你还想干什么。
李密当然不能跟翟让说他不相信翟让的节操,怕翟让坑他。当然翟让这种盗匪出身的军队,也确实没什么节操,都是以利益为先。
翟让不配合,李密这仗便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