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胡子走上前来,看着众人。
“我张胡子二十年戎马生涯,从没当过孬种。阴山脚下,大同城外,诺真水畔,几次负伤,九死一生。现在打退了突厥人,日子好了,我也三十好几了,想成个家,寻个女人,有什么错。阴山一战,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活活冻死在路上。今天你们在大同城安居乐业,可有谁还记得他们。
我是混蛋,我该死。
我即将上阵,死前想留个种,就是死后也有人记得我,逢年过节给我烧点纸钱,只是没找对方式,做了错事,我哪里就罪恶滔天了。你们都有老婆孩子,种着地过好日子,我们这些当兵的活过今天没明天,怎么就该死了?若不是我们在突厥人来的时候,拼死奋战,你们有今天这份安稳的日子吗?”
说到激动处,张胡子忽然扒开了自己的上衣,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我当了十余年的哨探,十几次负伤,可功都是别人的,活我干,那时候活着就是混日子。后来将军来了,我们才有了出路,有了奔头。”
说着,张胡子指着身上一处伤疤说道:“这个疤不大,就是阴天会疼。去年打斜也部时被射中了肩膀,差点落马摔死。”
张胡子又指着一处伤疤说道:“这是当时在阴山北废弃戍堡留下的,当时我带着斥候先爬上戍堡,下城头时被一个没死的胡人暗算了,差点让刀戳到心脏。”
“这,还有这······”张胡子指着身上一处又一处的伤痕。
这时候,场上变得鸦雀无声,有人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坐在审判席一侧的严孝武问身边的亲卫道:“将军来没来?”身边人报告说没有看到黄明远,严孝武点点头。
这时欧彦站了出来说道:“张胡子是犯了罪,也该处罚,他必须得为他做的事情负责任。但毫无疑问的是,张胡子虽然犯了错,但罪不至死。他不是个坏人,他喜欢王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所以这才犯了错。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呢?非得要一棍子把人打死了才行。”
会场像被一记重锤砸住,此时所有人的心也被敲击着。
这时严孝武也领着来现场的士兵高喊着:“让他戴罪立功!让他戴罪立功!”
李子孝看到这情景,怕黄明远生气,忙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这成什么样子了,反了天了。我去训斥他们一番。”
黄明远却并没有生气,反而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说道:“子孝,不用担心,既然受害人有状告的权利,也得让被状告者有申述的权利啊。”
这时到了原告方最后的控述时间,段偃师代替王老汉上前说道:“······张胡子先是闯入别人家中,接着又趁机强奸良家女子,被撞破后又夺路而逃,借机逃脱,拒不认罪,不能因为他立过功就从轻判处,那样还要法律何用。张胡子曾经的功劳我们敬佩,但光荣归光荣,犯罪是犯罪,二者不能混为一团。若是今日纵容了他,就会有更多像这样的恶劣事件发生,会产生更多的受害者。必须严惩张胡子,以儆效尤。”
张胡子做最后陈述。
“……看在我戎马生涯这么多年,给我个台阶吧。我知道我该死,我的战马就在场外,我希望由执法队押着我上战场,杀几个胡虏,战死沙场,也不枉我从军十几年,杀尽胡虏的愿望!”
张胡子说得有些哽咽,但强忍着泪水流下。
张胡子看到来到审判席一侧的雄阔海,脸色出现奇妙的变化。
会场顿时安静。
张胡子恳求道:“兄弟们,乡亲们,我会成为一个戴罪立功的榜样,到了战场上,绝不是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