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雄踞天下十九州前列,首在其大。
方径万里。
楚江从北汇入大泽,又有万里长江横穿楚州,一分南北,大江北接云梦大泽,南连千丘万陵,地势之复杂,天下诸州罕有。
九万里长江水势汹汹,至岳阳城已是中段,径流庞大,水文凶险,更甚云梦大泽,想横渡大江极难,非大夏官府的铁甲大舰不可。
堪称天堑。
传闻之中,昔年大夏太祖兴兵横推天下,所向披靡,最难一关便是渡江,发民千万,造船渡江,损耗之巨骇人听闻。
等到一匡寰宇,太祖对大江之难渡仍然难忘,曾欲倾举国之力,建长桥飞架南北,使天堑变通途,可惜这实在是难如登天,直至太祖皇帝宫车晏驾,龙驭宾天,也没能实现,成为太祖遗诏中的十憾之一:建神桥以合天堑。
大江滚滚,浪淘尽千古风流。
大舰破浪,
乘青遥立在渡江大舰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紫金令符。令符一面是鲜红龙旗,另一面是个“楚”字,郡主说得没错,凭借这块令符,楚州之大,他尽可以去得。
“她急着回楚王城,想必昨晚已星夜启程,入云梦大泽北上了吧……”
他的目光深远,直到烟波渺渺中再看不见岳阳城,才转身面南,不再北望,取出一块紫锦,将令符包裹,小心收入怀中。
晨起出发,直到午时,大舰才渡过长江。
通过特别通道,乘青遥牵雪蹄玄角龙马下了大舰,穿过熙攘的码头,穿过江边这座枢纽小城,选一条官道,纵身跃马,一路向南。
楚地南北,截然不同。
楚州以大江为分界,北部除云梦大泽以外,多是沃野平原,只有西北方向有山地,而楚州南部千丘万陵,群山起伏,是往南方云州高原的过度地带。
正因如此,楚南是乱地。
那穷山恶水之中,族群万千,妖邪无数,大小宗派林立。
越是乱地,越出豪雄。
甚至很多人认为,大梦天宫为楚州第一大宗派固然实至名归,但连云宗能位居前五多少有些水分,楚南近二十大小宗派中,起码半数不逊于连云宗。
真正争锋起来的话,胜过连云宗的起码七八个。
因此,漫说连云宗,就算强如大梦天宫,乃至楚王府,在楚南的影响力都锐减,有些地方险乱恐怖,大夏官府都只能形式上管辖。
雪蹄玄角龙马是大夏军方秘密育养,专为龙马骑军配备,乃是罕世奇驹,日夜兼程可奔行三千里,乘青遥骑此马遇山翻山,遇水渡水,小镇不入,大城稍歇,不过十来日便深入楚南。
一片浩瀚连山,云深雾罩,瘴气弥漫,临着山脉起头处,有一中等规模城池。
“夜郎。”
乘青遥曾饱读典籍,其中不乏人文地理。
眼前之城叫“鹤城”,前朝时分天下为四十九州,这里曾划分一州,叫做“鹤州”,鹤城就是州治所在,
传闻附近群山中曾有人证道飞仙,留下一群仙鹤,常落到城中,故此得名。
如果再往前推数千年,数朝以前,此地乃一蛮国,号为“夜郎”。传说夜郎王自大,以为天下没有比夜郎更强大的王国,接见中央王朝使者时问道:贵国与我国相比,谁大?
当中央王朝兵临城下,灭国绝祀时,夜郎王自然明白谁更大。
鹤城前身曾是古夜郎国的国都所在。
乘青遥牵马入城,
鹤城与北方相比,果然又是一番气象,虽然还是普通人占绝大多数,却不乏修炼有成的高手,元初境很多,甚至有丹元境,乃至先天境高手。
他选了一间店,将龙马交给店家喂料,要一间房准备晚上住下,再上二层选一位置,随意点了几样菜式。不多时饭菜上来,他摸出一枚夏元,递给上菜的小二,问道:“这位兄弟,我初来鹤城,有些不通之处想问个明白,不知可否?”
小二忙道:“客人请讲。”
乘青遥道:“听闻玄都连山中有玄符道和天都宫两大宗派,都在附近城池开设道场,鹤城千古名城,规模巨大,人口百万,肯定是两大宗派重点争夺之地,不知道在这鹤城是玄符道厉害些,还是天都宫更强?”
楚州有许多大小宗派,但一般认为上得了台面的有二十四宗派。
楚州论道大典也由二十四宗派联合发起。
鹤城以西,玄都连山延绵千里,其中两大宗派,玄符道、天都宫,都颇有实力,在楚州排位大约十名左右。最近一次排名时,天都宫位列第九,玄符道位列第十。
小二闻言,立即笑起来:“客人这可是问对了人,如今鹤城更强势一筹的当然是玄符道。玄符道有神妙气符,治病救急,活人无数,人人念诵其名,我们店的老板就是玄符道的记名弟子呢。”
“哦?”乘青遥有点吃惊,“玄符道的符箓之法的确名震楚州,没想到还用来为普通人治病救急?这可就难得了。”
“是啊,玄符道的气符确实厉害,虽然比医馆治病要贵,但胜在更快更有效,还能治寻常医馆治不了的绝症。而且,如果发现良才美资,也会收入玄符道去修炼。”
小二一脸神往,又遗憾摇头。显然,他天资不足,没这个机缘。
“多谢。”
小二走后,乘青遥默默用饭,心头却在思忖。
他一路南下,当然不是为了拜入哪一宗派,除了避祸,还为了多长见识,在历练中修炼。
“天都宫闻名楚州的是一门《天都观想法》,据说锤炼根基、磨砺真气十分厉害,所以天都宫的高手往往根基扎实,修为雄浑。
而玄符道祖师得到过一篇古老的《玄元归一符》的残章,才建立了玄符道的道统,那玄元归一符即使只有残篇断章,也足以让玄符道屹立当世,由此可见其强大……”
用罢饭后,天色还早,乘青遥离开酒店,漫步在鹤城。
一城之中心,当然是城主府,大夏龙旗高悬,城池四周则镇守着大夏驻军,控制全城。
的确如酒店小二所言,在鹤城玄符道压过天都宫一头,每一条街道几乎都有玄符道的符医馆。
乘青遥停在一间玄符道的符医馆外,看到不少人排着队列,都是明显身患疾病,进了符医馆后,就有玄符道的高手简单检查,立即取出一种纸符,然后以真气灌注纸符,接着引火点燃气符,化入水中,让病人一口饮尽。
任是什么疾病,当场见效,片刻之内恢复如常,简直神乎其神。
他不禁点头,但也不算稀奇。普通人生了疾病,如果由他出手,将真气输送到其体内,找到病灶,只要不是特别棘手的绝症,病入膏肓,也可以气到病除。
玄符道的优势是掌握的符法精妙,以真气入符后,燃符化水,让人饮下,效果更好,速度更快。
当然,玄符道收费可不便宜。
寻常小疾,一道气符下去,就要收五枚夏元。
要知道他一路南下,饮食住店,喂养龙马,至今也不过花费一两百夏元。对于大夏的普通人而言,圆形方孔又称为“大元”的夏元不是常用货币,更常用的是一种小元,方形圆孔,一百小元才抵一个夏元。
不多一会儿,他看见三名身穿粗布衣裳的青年,用木床抬着一个干瘦老妇人,来到这间玄符道符医馆,几经拜求,终于求得众人让开队列,让他们先进符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