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京目光复杂的看向她,握在她肩膀上的手也逐渐减轻了力道。
他知道自己就算把嘴皮子说破了,沈若兮也不会改变她的决定,她来这里就是一心求死的。
戴京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罩着几分悲凉,他看了她一会儿,最后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绝然。
他走出牢门时,手下便迎了上来,见他神色有异,于是小心的开口问:“戴先生,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戴京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再迟疑一秒就会改变主意,“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手下往牢里看了一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里面的女人瘦弱的蜷缩成一团,仿佛对于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她们看似柔弱,却比一般人拥有更强大的内心,她们不会轻易的屈服,她们的下场往往都是死无全尸。
“我知道了。”手下道:“戴先生是留在这里还是?”
戴京没有说话,而是迈着步子直接跨出了大门。
门外的冷风扑面而来,仿佛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他站在那里,突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盒烟。
烟是最劣等的,几乎没有什么过滤的措施。
戴京会喝少许的红酒,烟却是不碰的,但是现在看到这盒烟,他忽然走过去从中抽出一根,一边的狱卒看了,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把打火机伸了过来。
烟点着后,戴京被狠狠的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戴先生。”狱卒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没事吧?”
戴京摇了摇头,然后又抽了一口。
就在他把烟抽了半根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这叫声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狠狠的攥了一下,他连手中的烟都拿不稳了。
“戴先生,你没事吧?”狱卒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因为他看到戴京的眼圈突然红了,“这烟低廉,不适合您抽,您要是想抽烟,我让监狱长去给您买一盒。”
戴京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出去吧。”
“是。”狱卒低低应了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下从里面走出来,虽然他极力的掩饰,但他身上沾染的血迹仍然逃不过戴京的眼睛。
“戴先生,她没有招。”手下小心的问道:“还要继续吗?”
戴京把视线从他的身上别开,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先回去了,这里交给你。”
“先生,如果她一直不招呢?”
“你是主审,这些问题不用问我。”戴京声音严厉,“我只要结果。”
“是,先生。”手下急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戴京走出狱门,一片雪花懒洋洋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忍不住伸出手,又是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心上,在掌心温度的烘烤下很快融化了。
他知道她喜欢雪,因为她的家乡没有雪,也是因为那场雪,他才开始怀疑她,他让人去查,顺藤摸瓜,结果就揭开了她的身份。
纵然她把自己隐藏的再深,但在这雪花面前,她也掩盖不了自己的童心未泯,才会意外的暴露一丝让他可以抓住的破绽。
戴京抬头仰望头上的雪花,先是一片一片,紧接着便是漫天飞舞,逐渐模糊了视线,湿了眼周。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雪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手下从里面出来时,就看到戴京站在雪里,身上和头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显然已经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很久。
一旁有狱卒见他出来,急忙冲他摇了摇头。
狱卒的手里还有伞,但显然不敢冒然上前。
手下急忙拿过他的伞,撑开后跑到戴京的身边,一边拂掉他身上的积雪,一边说道:“戴先生,你不能一直这么站着,会着凉的。”
“她说了吗?”戴京的声音仿佛也带着无边的寒意。
手下摇摇头:“这姑娘嘴硬得很,我用了许多方法都没有撬开,戴先生,人已经晕死过去了,还要继续吗?”
戴京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也融在了雪里。
“明天吧。”
手下愣了一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趁热打铁,不给犯人反弹的机会,不过戴京说了明天,那他也只有遵从命令。
“戴先生,雪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戴京深吸了口气,虽然没有说话,却是抬起步子往门口走去。
“戴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匆匆跑进一个狱卒,“有人闯进来了。”
“谁敢闯情报厅的大牢?”戴京眉目一凛。
自他管理情报厅之后,还没有谁敢如此胆大妄为,敢闯情服厅的大牢,简直就是不要命。
“是,是谢延。”狱卒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几声惨叫。
这里的大牢牢如钢铁,狱卒个个都是身手惊人,能在外面重重守卫之下闯入,对方果然不是凡人。
“谢延?”戴京皱眉:“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是为何?”
“不为什么,我只要一个人。”戴京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抬头看去,就见一人从雪中走来,哪怕身上落满了雪,依然封盖不住那孤傲的身姿。
戴京与谢延并无什么接触,因为他们分立不同的阵营,而且他们所属的领域也互不相干。
他不明白谢延为什么会来,而且是直接闯进来,显然,他知道不用闯的是根本进不来的。
戴京的手下一个箭步飞跃上去,试图挡住谢延,但他还没来得及靠近谢延,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人的速度之快,就连戴京都没有看到他之前在哪里,又是怎么出手的。
他的手下功夫不弱,可在这个人的面前完全不够看。
“谢先生。”戴京沉声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带人私闯情报厅的大牢,这可是死罪。”
谢延面色沉冷的回答:“我跟你要一个人,把人给我,我就走。”
“谢先生以为这是哪里,菜市场吗?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戴京话音刚落,就有一群荷枪实弹的人从黑暗中纷纷涌出,整齐的排列成了方阵。
谢延似乎不为所动,因为在他身后,同样一批人也是手执武器,杀气十足。
“戴京,我不想跟你动手,但你要是执意不把人交给我,那我只能得罪了。”
戴京道:“你我都是给政符服务的,你这样是自相残杀。你来私闯大牢,时司长同意了吗?他允许你这么做了吗?”
“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他同意。”
“谢延。”戴京眼睛一眯,“你这样做的后果,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这是公然与政符作对。”
“与政符作对?”谢延冷笑一声,“戴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投靠到了时广的阵营,你所谓的政符不过是时广的势力罢了,你和我根本不是一路的,我需要考虑什么后果?”
“不管我投靠了谁,但现在我代表的就是政符。”
“我不想跟你废话,我只要沈若兮,把她交给我,万事可休。”
“沈若兮是我们情报厅的重犯,绝对不会交给你。”
谢延唇角一挑,“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她抢出来了。”
他抬起右手,轻轻打了一个指响,“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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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兮从昏迷中醒来,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好像有什么人打了起来。
只不过这些事情于她来说已是无关紧要,就算外面打得昏天暗地,也与她无关。
沈若兮轻轻吸了一口气,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还是让她忍不住申吟出声。
她只是这样坐着,便已经疼痛难忍,而这种疼痛生生的将她从昏迷中疼醒。
情报厅的逼供手段,她早有耳闻,亲身实验了,她才知道自己也不是铁人,如果再有这样一轮,她也是受不住的。
就在沈若兮强忍疼痛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来势汹汹,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面前。
她的眼睛有些肿,此时抬起来的时候才看到有人站在牢门口,那人直接飞起一脚踹开了大门上的锁头,三步两步的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惊讶的看向他,他的名字就在嘴边盘绕,可她疼得没有力气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