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沮丧,心想还是去赶火车吧,火车十点半就出发了。可我就是挪不动步子,总是犹豫:再等一小会儿,没准就这一小会儿我就能看见他了。结果这么磨蹭着一直磨蹭到了九点。依然没有发现他,眼看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我终于一咬牙一跺脚,狠心回到出租屋拿了行李往火车站赶,从出租屋走路去火车站得要一个多小时。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为什么非要看他一眼呢?就算看见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自己还真的能再撞上去?我还不至于那么笨!
我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可笑,这算什么?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但转念一想,我算是知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即使我现在只是单相思,但我做的那些事情就是智商为零的表现。我摇摇头,最后一次望向了那个路口,然后转身。
幸亏我走得快,要是再迟个五分钟就赶不上了。时至年末,火车站人口密集得就像是大雨来临前搬家的蚂蚁。我没什么大件行李,只有一个背包,看着那些拿扁担挑着大包小包的人,我真替他们担心到时候能不能挤上火车,不过我显然小看了他们的实力,那些人一检完票就一溜烟跑到了人群的前头抢占上车的有利地势,争前恐后的样子像极了刚入伍的新兵在进行负重前行训练。我看见其中一个瘦小的妇女似乎是挑着两床棉被,摇摇晃晃的身影落在了那些跑的人的最后面,她一手扶着担子,一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妇女时不时低着头呵斥小孩快走,小孩被拉得踉踉跄跄。她的彪悍作风让我自愧不如,看来我还有可塑性。
提前八天买的票因此有座位,上了火车长出一口气,我坐在座位上准备开始韬光养晦度过五个多小时,这时看见刚刚那位瘦小的妇女在众人鄙视的眼光中艰难往里挤,由于行李体积太大,她走到我旁边的时候实在挤不动了就停了下来,那小孩拽着她的衣服跟在后面,就像她尾巴似的。原本她想把被子似地大包裹都塞到行李架上去,但上面已经满了,只好往座位底下使劲推。我没等她提醒就自觉地把脚提了起来,作为回报,她善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疲惫,想必生活压在她身上的担子比那两件行李重多了吧。放完行李,她和小孩一起站在了过道上,估计是没有买到座位票。我的雷锋精神再一次被激发,把屁股往里挪了挪留出一点空间示意她可以坐在我旁边,她再次感激地看看我,说了句“谢谢”坐了下来,然后一把拎起小孩放在了大腿上。我本想和她聊聊天,谁知她抱着小孩就直接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看来她的确累得够呛,于是我转而逗那个小孩,我小声问他:“今年几岁了?”小孩生分地看着我没有回答,眼睛里满是不信任,这时那妇女睁开了眼睛,微笑着用教导的口气说:“跟阿姨讲,今年5岁了。”
“阿姨”?!
听那妇女一说这俩字我就不淡定了,我有那么老吗?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怎么就上升到阿姨这个级别上去了?我当时真希望眼前有一面镜子好看看我到底有多沧桑。
“阿姨我今年五岁了!”小孩玩着自己的手没敢看我。我苦笑着“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我很后悔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自讨没趣的问题,这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火车载着一车的乘客驶向各自的目的地,沿途在大站小站上客下客如同在进行着新陈代谢。
经过火车客车三轮车的轮番颠簸,到家时已是傍晚五点,我妈老远看见我就迎了上来,见面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又黑了,又瘦了?”我笑嘻嘻的跟她说:“妈,您不知道,我这是标准的健康肤色和健康身材,好多人想要这样的皮肤身材还得花各种钱去美容院和健身房呢。”
“你说你这么黑以后谁会看上你?,都叫你找份正经工作干你又不听话。”老太太开始训起我来。
“没人看上就没人看上呗,行啦行啦,妈,我饿啦,还有没有饭啊?”我连忙转移话题并径直往屋里走。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跟在我后面,说:“饭早做好了,就是等你回来一起吃的。”
近一年来头一次吃我妈亲手做的饭菜,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这种味道既熟悉又陌生,既遥远又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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