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这种事情,只能自己努力争取,不能期待他人赐予。——白秀秀————————————————————————星期一的早上六点,成默一如既往的来到了监察部那栋长方形盒子楼。大概是今天格外阴冷的缘故,贴着灰色大理石的方正楼宇看上去愈发的像是墓碑,肃穆阴森的有些过了头。停好车,成默和冯露晚并肩走到了大楼入口的下方,这里有一段长到离谱的楼梯,白色的路灯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台阶上映照出了两个人像是被折叠过的剪影,踏上台阶,清澈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清晨像是清脆的鼓点。冯露晚不满的说道:“每次来监察部,我都觉得这里的台阶长的实在有点反人类。”成默抬头仰视那挂着太极龙徽标的高大方正的门头,轻声说:“有些机构还是摆脱不了前苏建筑风格影响,突兀、严肃,缺乏美感,这种工业未来的美学完全孤立与世界建筑体系之外。因为它与政体、意识形态联系过分紧密,完全是为了塑造某种至高无上的权威形象,是时代孕育出来的怪胎,因此它当然是反人类的.......”他将视线从那压迫感十足的建筑上收了回来,“不过它作为历史遗迹存在的话,它又存在一种可供凭吊的意义。”“这也能批判上.....”冯露晚偏头看向了成默:“我还以为你没什么脾气!看来还是很不满啊......”成默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没有不满,我只是诚恳的评价一下这种建筑风格而已。”接着他又解释道,“读高中的时候,也是差不多五点半就要起床,晚上还要晚自习,同样得学习到十一点左右,相比之下,来监察部坐着,实在算不上什么惩罚。”冯露晚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白姐已经开始为你造势了,监察部的人也许会有所察觉,所以今天的状况也许会有点变化,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记得千万不要说不该说的话。”成默轻轻“嗯”了一声。“不过你放心,监察部也不可能太过火。还有三天,监察部要是查不出别的事情就必须放人,把你的事情交给天选者审查委员会合议。只要能争取多数票,你就能过关,一切都有白姐帮你运作,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成默点了点头,说道:“麻烦您跟白姐说声辛苦了......”冯露晚笑了下说:“你又是怎么惹到她了?”成默沉默了一下,苦笑道:“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那你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白姐道个歉啊。白姐又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长官。只要你态度诚恳一点,她肯定会原谅你的。她一直都那么看重你,每次你出去执行任务,她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帮你争取最好的待遇,这次也是不惜和陈部长撕破脸都要保你.....”“我知道,我会找机会好好向她道歉的。希望到时候她能原谅我吧!”这样回答的时候,成默心中其实没觉得有一点希望。看到大门已经近在咫尺,两人停止了交谈,登上了最高的那层台阶,如同迈上了一座现代化的祭坛。走到监察部的入口,自动玻璃门无声滑开,如机械怪兽张开了钢铁大口,温暖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刚才还在吐息间流转的清新白雾瞬间溶解。警卫检查过证件后,成默和冯露晚穿过大堂乘坐电梯上了十八楼,冯露晚去了休息室等待。成默和往常一样,在警卫的护送下来到了审讯室。当警卫“砰”的一声把门关紧,刺眼的审讯灯就直直的打在了他的脸上,刹那之间,竟晃到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成默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收缩了一下瞳孔,便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原本应该是放着椅子的地方。那张木头椅子换成了一张没有靠背的不锈钢高脚圆凳。他面无表情的坐在了闪耀着光泽的圆凳上,不仅凳面放不下半张屁股,凳子的高度还恰好让他的脚触不到地面,叫人坐着比站着还难受。果然如冯露晚警告的那样,监察部的人加大了力度。但成默的心却很平静,和小丑西斯相比,监察部这种套路化的审讯模式,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他用练习瑜伽的姿势端坐在凳子上,从容的注视着躲在光晕后面的朱隽棋,郭卫理和蔡树峰三人。今天的气氛明显和上个星期不一样,在明亮的光晕背后,三个人的面容像是沉在深水里的晦暗雕塑,和监察部的大楼一般,森严的有些过了头。没有寒暄,也没有公式化的开场白,郭卫理直截了当的问道:“我们都询问了你很多有关‘巴黎事件’中的细节了,今天能不能谈谈作为一个领导者,你如何评价自己在巴黎事件中的行为?”郭卫理淡淡的问了一个毫无威胁的问题,这和上个星期每天都是翻来覆去问事件过程的审讯方式完全不一样,语气似乎也不像是上个星期那般全是质疑。但成默清楚郭卫理这是在试图用出其不意的聊天方式,来建立他的基准反应。真正的战斗从这一秒才开始。成默思考了一下的样子,用和上个星期同样冷淡的语调回答道:“称不上完美,有很多遗憾之处,这些天各位的质询,于我而言是一次深度复盘,让我知道我那些地方做的不够好。”“那对于你的下属来说呢?你怎么评价他们在这次行动中的表现?”“他们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假设说,”郭卫理在强光背后监测着成默身体的每一点变化,“假设说,你被判犯有《战争罪》,你会认为他们也同样有罪吗?”“当然不。”成默说,“我只会认为这个判罚是错误的。”“可是你自己都承认那些无辜的人是因为你而死的?”“这是个陷阱,他们想从我的话里去了解我的对策。”成默心中冷笑,淡淡的说道:“有关这一点,我强调了很多次,我只是提前释放了小丑西斯很快就要释放的毒气,在当时那是别无选择,我的主观意图是救人,而不是杀人。”“我们知道你的主观意图也许是好的,但按照法律条款,已经足够判定你犯下了战争罪。”成默反问道:“难道监察部不是只提供证据,不做判罚吗?你们凭什么给我定罪?”“我们并不是想要针对你,我们对你为太极龙做出的贡献也很敬佩,但基于大量的事实,国际社会那边的视频存档,以及你的下属们的供词.....我想你应该清楚,你的罪责很洗脱。现在你得好好想想看,究竟你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或者说是有说服力的解释,证明你自己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无奈和被迫.....”成默直截了当的回答道:“不需要太多解释。我相信审查委员会能够做出公正的决定。”“我觉得你实在是过于乐观了......”郭卫理开始试图说服成默,告诉他他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并用成默的证词来和成默对质,让他觉得已经退无可退,来增加他的焦虑感。成默当然不会上当,他始终都很平静的和郭卫理辩论,并且利用强大的嘴炮能力,说的郭卫理哑口无言,两个人的唇枪舌战持续到中午,三个监察官可以休息,成默却只能留在审讯室,连水都没有给他喝一口。三个监察官在监控里看到成默在他们离开之后,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个反人体工程学的圆凳上,不由的惊讶万分,他们都以为成默会迫不及待的从那张凳子上跳下来活动一下身体,结果他就像一座安放在圆凳上的雕塑。“没有人能在这张凳子上坐一个小时动都不动一下,这可比站军姿难的多......”朱隽棋深深的吸了口烟,盯着屏幕说。“现在有人了。”蔡树峰笑着说,通过这些天的审问,他对成默的感官起了些变化,从以前一味的讨厌,到现在羡慕、嫉妒、敬佩、怜悯.....各种各样正面负面的情绪不一而足。当然,如果谢旻韫还活着,这些情绪不会出现,他仍然会无理由的憎恶成默。“虽然他没有看摄像头,但我觉得他知道我们在观察他,所以他是故意的.....”郭卫理沉声说,“是在挑衅......”“挑衅?”朱隽棋将烟头按进烟灰缸,狠狠的碾了两下,“那下午换我来给他点颜色看看。”———————————————————————下午的审讯换了朱隽棋,和上午郭卫理想要说服成默不一样,朱隽棋的态度更为强硬,他调强了审讯灯的灯光,让成默几乎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朱隽棋还关掉了空调,让房间里的气温低到0度以下,来加剧成默的不适感。在刻意营造的极端环境中,朱隽棋不断的用语言来诱导他,来测试成默对那种反应有效。然而,结果却是所有的方式都没有起到一丁点作用。他的招数甚至不能让成默的表情起一丝变化。反倒是朱隽棋自己渐渐失去了耐心烦躁不安起来。就在审讯进行了十四个多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