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沈光持箫长身而起肃立,原本还有些许声响的场地莫名变得安静下来。
众人不由望向一袭白衣的沈光,只见这位沈郎嘴唇轻启,箫声响起,呜咽间似有杀气弥漫,短短的前奏顿时间便让他们有种汗毛倒竖的战栗感觉。
片刻过后,场内众人都已沉浸在沈光吹奏的箫声中,这时候宴会所在的营地外,姗姗来迟的伊吾军都督李守忠驻足于原地,挥手止住身边想要开口吆喝的牙兵,“莫要惊扰沈大家。”
牙兵们都是惴惴不言,但随即也都如同李守忠这位主君一般沉浸在了肃杀雄浑的萧声中,难以自拔。
李守忠是阿史那的突厥贵种出身,不过他祖父那辈就已经为大唐效力,改姓为李,祖孙三代都在伊吾军中,而他更是官至都督,手掌伊吾军十余年。
在伊吾军中,李守忠不仅是弓马双绝,士卒敬仰的都督,也是吹奏尺八的好手,他除了样貌上还有些突厥人的影子外,都已经和大唐的将门子没什么两样。
听着那萧声,李守忠便莫名地想到了小时候阿耶随着大军出征,铁骑奔流在莽莽黄沙中掀起烟尘远去……而随着萧声从激烈变得悠长,画面也随之而变……大漠孤城的落日残阳下,他眺望着远方得胜归来的大军,却没有看到阿耶……
当沈光吹奏完时,满场寂静无声,李守忠更是眼眶微红,然后他率先拊掌高喝,“沈郎不愧是当世大家,李某佩服!”
随着李守忠的声音,满座众人尽皆起身,就连白孝节亦是同样,这位伊吾军的都督,世代将门,为大唐尽忠效力,他们家改姓李氏那是得了圣人御赐,和普通改姓的突厥人不可同日而语。
沈光亦是看向那位不知何时到来的李都督,只见这位李都督年约四旬,穿着身赭红色的圆领长袖,戴着幞头,浓密的胡须修得齐整,而且看上去并不像是个武将,倒像是个多愁善感的文人。
而且若不是眼珠有些微蓝,他几乎看不出这位李都督是突厥贵种出身,此时在众人的相迎下,李守忠大步到了白孝节跟前道,“大王莫怪,某那儿军务缠身,方才来迟了。”
“李都督哪里话,如今来得可不是刚刚好。”
白孝节纵然是藩国之主,可是在李守忠面前,也不会摆什么架子,更是客气得很,同时将李守忠引荐给沈光。
“沈光见过李都督。”
“沈郎不必多礼,且坐某身边,方才那箫曲,某总觉得似乎有些未尽之意,还请沈郎为某解惑。”
李守忠直接拉住了沈光的手,早已经习惯这个时代唐人显示亲近习惯的沈光也不以为意,落落大方地坐在了这位伊吾军都督身边,然后回答道,“不瞒李都督,这首《铁骑》本该是以军中鼓吹配以其他乐器合奏,某方才以洞箫吹奏,虽有肃杀之意,但还是缺了我大唐铁骑所向无前的气势。”
沈光口中的《铁骑》,便是后世大阅兵时《钢铁洪流进行曲》的洞箫版,比起诸多乐器的合奏版本,自然是在气势上无法相比美。
“难怪如此,不知某可有幸,能听到此曲的全貌。”
因为洞箫的音色近于尺八,李守忠自是把沈光当成了难得的知己,军中擅吹尺八的好手不少,但大都粗鄙不文,没法和他交流。
“这怕是要让都督失望了,这首曲子,某新做不久,若是要让乐工们齐奏……”
“也罢,总归是某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