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门前,一路从城外快马赶回来的沈光看到在城门口等候的杨国忠满脸焦急,从马鞍上跳下后道,“杨兄。”
“沈郎,你可回来了……”
几日前还意气风发的杨国忠此时哪还有先前和沈光在一起时装出来的淡定自若,若不是周围行人甚多,沈光真怕杨国忠会一把扑到他身上来。
“杨兄,且宽心,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沈郎,圣人已经三日不见我了,我如今连宫里都进不去,贵妃也派人传话,让我在府里好生闭门思过。”
杨国忠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神情惶急,分明就是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对他来说若是没了圣人的眷顾,他杨国忠依然还是那个蜀中破落户杨大,随时都会被打回原形。
“杨兄,慢慢说,王鉷之事,咱们不是说好了,等过段时日再对付此贼。”
沈光看着仿佛六神无主的杨国忠,只得握住了他的手,让他冷静下来,王鉷如今官职并不算高,只是他是圣人的钱袋子,目前朝廷里可没人能堵上王鉷空缺后的窟窿,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沈郎有所不知,我本来也不愿上书,只是……”
杨国忠懊恼间,说出了他为何上书请诛王鉷,原来当日沈光离开杨府后,杨国忠自派了府里门客前往关中各县暗中查访王鉷假圣人旨意阳奉阴违,擅自加征的事情。
只能说王鉷对于百姓的加税之举太过恶毒,导致家破人亡者无数,可之所以在朝廷里连个声响都没有,便是那些地方上的豪强却是趁机捞足了好处,低价兼并土地,还得了廉价的僮仆奴婢,他们自然不会对王鉷不满。
至于地方官员,他们只要考绩过关,谁又愿意去得罪王鉷这样的朝廷大员,底下的黔首黎庶不过是猪狗般的东西,谁会为了猪狗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当然也不是没有有良心的地方官上奏朝廷王鉷的所作所为,可是却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下文,这其中李林甫自是出了大力帮王鉷遮掩。
眼下能满足李隆基这位圣人大手大脚加封赏赐用度的事实,便是王鉷这厮已然将租庸调的赋役收到了三十年后,同时加征无数,民间憎恨王鉷的百姓都称其为王剥皮。
实在是王鉷充任户口色役使,简直是变着法儿的盘剥百姓,堪称是剥皮抽筋,从骨头里熬油,杨国忠此时还是有几分江湖气在,他以往只是听说王鉷善于敛财,却不曾想百姓被祸害得那般凄惨。
当然最后让杨国忠直接不管不顾上书请诛王鉷,还是他手下门客里居然死伤了好几人,要知道他自从听从沈光劝说,清退门下那些党羽后,府里剩下来的门客都是忠心耿耿之辈,而且大都是从蜀中就跟着他的老人。
王鉷能欺上瞒下,让李隆基以为他善于理财,能够富国,自然是勾结地方,有他的耳目爪牙,这个时代消息闭塞,等闲人不能随意离开乡土,杨国忠手下那些门客去地方上查访,对于当地来说自然是生面孔,扎眼得很。
那些地方豪强可不会让这些门客活着回长安,人死了往自家庄园里的池塘沉尸,谁知道这些人去哪儿了,只不过他们低估了杨府门客的剽悍。
杨国忠被时人唤做无德无行,可他也是军汉出身,手底下那些门客也是蜀中游侠,打斗保命的本事厉害得很,终究是叫他们逃出生天。
对于杨国忠来说,这自然是无法容忍的,再加上他那些门客亦是极言地方百姓的惨状,他头脑发热,便写了奏折,进宫面圣时直接请诛王鉷了,偏偏当时还有别的官员在场,这事情想瞒都瞒不了。
王鉷干的那些事情本来就上不了台面,可是偏偏眼下朝廷没他不行,若不是他巧立名目,大肆盘剥地方百姓,如何撑得起朝廷的用度,好让圣人随意赏赐底下的官员。
朝堂上谁都不是傻子,李林甫帮王鉷遮掩,其余人难道就不知道王鉷的所作所为,沈光估计就是李隆基自己也是故意装糊涂,如今杨国忠直接将这么个外表光鲜实则内里腐臭不堪的脓包给挑破了,自然会惹得李隆基不快。
“沈郎,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实在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