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时,高轲醒了过来。
睁眼看到的是天棚,侧头看到的是静坐一旁的风小辛。
在旁守了一夜的风小辛睁开眼睛,冲他一笑:“醒了?”
“嗯。”高轲应了一声。
“怎么称呼?”风小辛问。
“高轲。”高轲回答。
“昨晚很险啊。”风小辛感叹。
“嗯。”高轲又应了一声。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体内的真气慢慢地运转,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体内虽然还有不适,但那些可怕的内伤,却已然好了一大半。
至于那些外伤,已然不再疼痛,似乎根本不曾有过。
“为何救我?”高轲问。
没问诸如你是怎么救的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之类的话,说明高轲是个思维清晰的人。
“难得的天才,若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惜。”风小辛道。
“我现在欠你两条命了。”高轲道。
“那你怎么还呢?”风小辛打趣问道。
“自然是拿命来还。”高轲道。
“那柯十二那边呢?”风小辛问。
“我欠他一条命和一份人情。”高轲道。“人情,我在这三年间用无数人命还了他;命,昨夜也算还过了。”
“我和柯十二现在是一种奇妙的关系。”风小辛道,“他想与我保持亲密,又想让我死。”
“我会把握好分寸。”高轲道。
他站了起来,并没有向风小辛行礼,甚至也没有拱拱手,抱抱拳,收起了黑色短剑,便要向外去。
“去哪里?”风小辛问。
“不知道。”高轲摇头。
“那便留下吧。”风小辛道,“我给你介绍位朋友,今后你跟在他身边。”
高轲点头:“明白了。”
然后他便在客厅的椅中坐了下来。
小六子一直躲在房间里偷看,这时风小辛将他唤了过来,让他出去买三份早点。小六子紧张地扫了高轲几眼,然后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高轲坐在那里,只是沉默。此时风小辛若闭上眼睛,便几乎感应不到屋里还有个人。
“白天也能做到这般地步,你真是天生的刺客。”风小辛赞叹。
高轲道:“差得远。夜里才是我的天下。”
“或者不如说——黑暗才是你的天下。”风小辛道。
高轲想了想,点了点头:“有道理。”
“能不能说说你与柯十二?”风小辛拉了把椅子坐下。
有些人为了博得贤士的好感,常会选择不问。
不问过去,不问将来,只求你现在伏于我麾下,为我征战四方。
但风小辛要问。
他觉得若要用一人,便要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并非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行为——只有被你全面了解的人,你才能能真正不疑。
不问过去,便不知对方是否是与自己同一世界的人。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又如何能长久?
与其将来反目,不如问清过去,想清现在,当分则分,当断则断。
有些话在一开始时便说开,总好过后来突然发觉,两相起疑。
高轲似也明白这道理,于是他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其实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当初的热血青年,自远地而来帝都,想凭一身本事博一个光辉灿烂的前程,但偶然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失手杀了豪门子弟,得罪了权贵,然后被扣上种种罪名,家人亦受连累。
他在帝都这龙潭虎穴中挣扎险死,身受重伤,仗着与生俱来的能隐于黑暗中的能力,几次逃出必死之局,但最终还是落入了罗网之中。
他过了一段漫长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然后柯十二救了他。
柯十二用某个死囚代替了他,自此,他便成了黑暗之中见不得光的刺客,用一条条人命,来报答柯十二的救命之恩。
“家里还剩下些什么人?”风小辛问。
高轲摇头:“没了。”
“想没想过报仇?”风小辛问。
高轲的目光一变,看着风小辛,道:“那些人……是真正的豪门权贵。”
“又如何?”风小辛笑。“你有这样的本事,杀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是不是柯十二不允许?”
高轲目光变得黯淡,道:“他说过,帝都重地,大案必破。那样的权贵豪门中,若死的人太多,衙门便必得破了此案。如此,他便也会陷入麻烦中。我不能为恩人添麻烦。”
“你可以化整为零。”风小辛道。
高轲再次愕然。
风小辛解释道:“一下死那么多人,自然会成大案。但你一次杀一个,事后毁尸灭迹不便好了?又或者制造假象,让他们看起来是意外身死,也是个法子。三年时间……总也够你杀掉不少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