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酒,很是不错。
段秋不似卫万里,他并不死板,亦不古板。
当初因楚征山一事,他曾与风小辛冲突,风小辛差一点便受了刑,但此事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现在与风小辛相谈甚欢。
材料是好材料,于是药便是好药。风小辛知道自己将来要常与无常卫打交道,因此叮嘱紫阳特别用心。
所以,那药便确实是好药。
既然是好药,段秋便要领情。
他嘴上没说什么,只是命人抬出了深埋于地的好酒。
那一夜两人喝得很尽兴。
于是,第二日的帝都便变得极有意思。
无常卫的人直入帝都东,连个招呼也没与帝都城守衙门打,便抓了一大票耀武扬威的江湖人。
这些人都是包大同的手下,都曾出现在前夜花楼的酒场中。
他们先前是帝都东的土皇帝,能止孩儿夜器的凶神恶煞,但此时,却只不过是落魄的阶下囚。
帝都东的江湖势力,一时震惊。
人们知道,某位青离司的队长,曾想将手伸向这一方世界,但遭到了帝都东江湖大佬包大同的抵抗,这位包老大甚至还对那位队长的手下人出了手。
于是包大同死了。
于是他的人被抓了。
柯十二坐在衙门里,听着手下的报告,微微皱眉。
他是没资格去青离司质问的,于是他找到了帝都总捕头。但既然这位总捕头平时连他都不敢得罪,便更不敢得罪高高在上的青离司了。
于是他又找到了城守大人。
可城守大人却似是早得到了什么人打的招呼,所以失了平时对柯十二的温和,皱眉道:“你要本官去问什么?”
柯十二道:“这只是寻常的杀人案,就算关联着些别的什么,也该是咱们城守衙门去查。青离司这岂不是越权?”
城守大人哼了一声:“老柯啊,青离司是怎样的衙门,你难道不知?无常卫总管全国大案要案,他们说这与某件大案有关,你敢说他们错了?”
柯十二从大人眼中看出了些什么,恭敬应道:“是是是,属下一时糊涂。”
城守不管,不代表别人不会管。
包大同死了,他背后的靠山自然不会不闻不问。
但有一股力量悄然间动作起来,于是户部那边,便是风平浪静。
包大同身死,他的手下被抓,但他的那些买卖,青离司却并没有动。
正因如此,靠这些买卖供养着的大人物们,才并没有发声。
官场上的事,大家不必言明,各自心里有数便好。
你让我一分,我便也让你一分;你给我面子,我当然也给你面子。
你既然没动我的根本……表面上的东西嘛,差不多就好。毕竟值得我用心用力的是雪白的银子,而不是某个鲁莽的江湖人。
大牢之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包大同一党的罪行,一条条地被揭露出来,书写成册,再让那些皮开肉绽者签字画押。
某间刑房内,被绑在刑架上的汉子汗湿衣衫,不住颤抖,全身发寒。
此人那一夜亦在花楼中,更曾担忧地询问包大同,向田小七动手之事是否不妥。
只因那一问,他便没有被用刑。
可他身在牢中,听着那些兄弟的惨叫,却比被上刑还难受。毕竟,没人告诉他他会平安无事,所以他便只能做着种种可怕的猜测。
他以为再过一会儿,那些可怕的手段便会用在自己身上。
此时,有几个面色阴沉的青离卫走进了刑房,负手而立,冷冷看着他。那一瞬间,他不止汗湿了衣衫,更尿湿了裤子。
“各……各位大人,我招,我全招!”不等对方开口,他便叫了起来。
青离卫们冷冷看着他,不向前,不向后,不动手,亦不发问。这种阴沉的气氛,使他恐惧得全身发软,若不是被缚于刑架上,只怕他早便已成了一堆烂泥。
脚步声起,有人自外而来,青离卫们恭敬躬身,口称大人。
那人很年轻,模样也算英俊,长了一双星眼。
他挥了挥手,那些青离卫便退了出去,顺手将刑房的门紧紧关上,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风小辛立于刑房中,看着刑架上一脸惊恐的汉子,摇头一笑。
他本准备了好多吓唬此人的手段,但现在看来,却都不必再用。
“你叫胡新达?”风小辛问。
“正……正是小人!”汉子急忙点头。
“我叫风小辛。”风小辛道。
胡新达一惊,急忙大叫:“风大人饶命啊!小人……小人早便劝过包大同,要他不可欺侮小七哥,可他一意孤行,小人……”
风小辛抬手示意,胡新达急忙闭嘴。
他知道,自己的命此时全掌握在风大人手中,只要对方生出一丝不悦,自己怕就得死在这黑牢之中。
他想那些美酒,他想那些姑娘,他想家中那些银票与钱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