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十分多钟,五弦便到了传说中的“清露观”脚下,然后还爬了十分钟的山才到了观门口。
与普通道观无甚区别,只不过打扫及来来往往的净为女子,皆蓄长发,拢发于头顶换成小髻,或戴冠。五弦本想拉住一道姑询问几句,便看见一人被其他女子簇拥着过来,那人面色和善,颇为亲近,她回身与其他常服女子说了几句,女子们纷纷道谢离开。这人就算不是观主,也应该是位管事的,五弦迎上前去行礼,女子连连将她扶起,五弦抬头正视着女子,满脸的错愕。
她长得与于婉婷竟有五分相似,于婉婷葬身火海,若不是亲眼所见,此刻定然以为眼前的便是于婉婷本人。
她是于婉婷口中的家姐?即便是着一深蓝色道服,也难掩她端庄的气质。
女子见了她,也是一脸惊愕,两人互相注视着,谁都没有说话,还是清莲叫了两声,五弦才缓过神来,浅笑道,“这位道长,我等来自幻灵宫,上月送来教化的两名女弟子,不知一切可好?”
女子也回过神来,应道,“主上放心,一切都好!”
五弦一愣,自己并未说出自己的身份。
“主上今日是来接两位弟子回宫的?”
“是,不过此事不急,初次见道长,好似遇到旧识,敢问道长,是否有空与我一旁聊个几句?”
女子笑而不语,五弦知道,她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五弦让清莲与阿元在一旁等着,女子却盛情邀请五弦等人,进内室一坐。
清莲与阿元很是识趣,两人找了个借口,并未跟随。
踏入正门走了一小段路后右转走入一条小径,小径两旁的竹子郁郁葱葱,偶有几片竹叶发了黄,蜷曲状,却丝毫不影响五弦作为观赏者的心情。
穿过一条回廊便到了内室,这是一间很特别的屋子,通体用竹子打制而成,即便是深冬季节,却给人生机勃勃之感。竹子本就给人以清凉,真让五弦住在这里,炎炎夏季还行,寒冷冬季就算了吧!
“道长的内室倒挺别致,幽雅宁静。”
“让主上见笑了。主上,请!”
果不其然,不是一般的有凉意。
女子让五弦先坐着,自己却去院中引起了炉子,在五弦再三恳求下,女子才同意五弦打打下手。
五弦提起铫子走到井旁,井旁的水缸里虽结了一层冰,靠边上的冰块已被砸出了一个大洞,估计方才有人用过水了,五弦将壶盖放置一旁,用红色舀子从破冰中舀出水来,倒于铫子里,舀了一勺后,将壶盖盖好。回身的瞬间,五弦几近落泪,儿时的自己也是做着这些琐事,而奶奶就在那里引着炉子,常常被烟熏的咳个好几声,腊月寒冬,那些以为很漫长的岁月,却在指缝间偷偷溜走了,在爷爷奶奶身边的那几年,竟成了五弦永远无法忘却的一段回忆,他二老逝去已多年,五弦却还清晰的记得爷爷的喜好,奶奶的睡觉习惯,五弦也不敢妄,她害怕一旦忘记,就同《寻梦环游记》里演的那样,他们就会真的消失了。
五弦稳稳情绪,将铫子拿了过去。
女子拍拍手上的灰,“先不急着烧水,先让它烧个一会,待没什么烟了,再放上去。”
五弦点点头,和女子一齐盘曲双腿坐于廊下,两人静看这繁盛的山间之景,“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佳木秀而繁阴”,说的便是如此了,女子起身去看炉子,将铫子放了上去,接着又回廊坐下。
女子轻启薄唇,“想不到,今生还能再见你,为娘的,又欣喜又内疚。”
“你如何知道是我?”五弦淡淡的问道。
说实话,五弦对此事也没太多情绪,可能再怎么样也与自己无关吧!
“你颈间有一对痣,生下来就有,”女子望向五弦,面露哀伤,“娘并不是有意抛下你,不过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可以告诉我实情吗?”这的确是五弦的想法,一般人见到当年扔掉自己娘亲时,肯定会激动,会痛哭,会伤心,可是五弦的脸色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可愿听否?”
“愿闻其详。”
“十八年前,婉婷大婚,嫁的是幻灵宫的宫主,父母很是开心,于家家祖本是猎户出身,入山后遇到狼群,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来了一帮人,将狼群打走,赶走,家祖这才捡回一条命。家祖一定要报答他们,这帮人见他执意如此,便让他与他们一同打猎,毕竟家祖对猎物的嗅觉十分灵敏。合作的次数多了,家祖也慢慢了解了这些人。他们虽以山匪自居,却在每次打劫时就会心软,只会吓吓商贾们,商人们害怕,自会丢下一些物品,他们也不贪心,给什么就拿什么,拿了就走,所以他们过得很是拮据,只能靠打打猎来维持生计。家祖与他们越来越熟,关系也越来越好,况且有了他,猎物明显变多了,寨主觉得家祖是个心善之人,将爱女许配给了家祖,家祖本就孤苦一人,自是感激不尽。
十年后,寨主病逝,家祖认为不能再如此贫穷下去,孩子在长身体,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于是他改变了思路,开始做起真正的山匪,伊始打劫赚黑心钱的商人,接着又打贪官的主意,本是遭到了老一辈的反对,虽然良心过不去,但谁不想让日子过得更好些,自然受到了年轻一辈的推崇,久而久之,越做越大,那时只要提到‘黑风寨’,人人闻风丧胆。家祖偶会接一些打手的活,也就帮打打人,帮出气。
先祖去世后,曾祖父继位,一代一代继承了下来,后爹做了寨主,可他并不想做,一天到晚被人指着鼻子骂,真的有够糟心。所以当婉婷执意要嫁于苏楚阳时,爹并没怎么反对,因为他也有些私心,希望后辈能褪掉这身肺匪气,也能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