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皮三这时候发挥了自己从前在市井当流氓时练就的嘴皮子功夫,开始跟玉仙峒主盘驳周旋。他有两个功夫,碰到比他弱的,直接动用拳脚功夫;若是碰到了强人,那就立马服个软,说上一番好话。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起来虽然看着不怎么光明磊落,但好歹还算真情实意,不露任何矫揉造作的痕迹,完全一副折服顺从之态,又加之三寸不烂之舌,常常教人心花怒放,且屡试不爽。这般态度大转弯,虽不免会被认作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但只要能活着谋求无限的利益,哪管他是趴着还是跪着?只是教曾经被其欺压过的倒霉汉见了,未免会觉得不可思议,也怪自己拳头不硬,武功不济。
于是他便跟玉仙峒主胡七八诌了起来,笑问道:“姑娘多大了?家是哪里的啊?看模样不像中原人,可是曾经西部的贵族?这般模样,怎也是跟我们中原这些凡夫俗子不同的。呦呵,姑娘只是往哪儿一站,便是出落落一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自然是要比我们这么中原的泥腿子高贵得多……”
黑八虽然刚才尿过,此刻忽然又感觉到了尿点,而这也是他最为钦佩狗皮三的一点,因为他总有无时无刻教人想拽尿的本领。
狗皮三笑呵呵的,一副恭谦讨好的小人模样,浑身尽是谄媚之态,只稍在他身边一站,空气也变得谄媚起来,似乎巴不得人们吸入肺中,流通到每条血管里。
可奇怪的是,玉仙峒主脸上既无被奉承时的浅笑,也无鄙薄讥诮之意,依旧是冷幽幽地看着他。她显得十分有耐心,就像是一些好玩的猫儿,抓住了老鼠总是要玩一玩,并不急着弄死。
她好像喜欢这种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畅快感觉,所以适当地丢给了老鼠一些饵料,教它们由悲转喜,心中忽生希望。
于是她顺着话茬,淡淡道:“我并不比人高贵很多。不过,我确实是溟西国人。”
狗皮三弯着腰,一副所有人都能辨别出来的穷酸奉承之态,显得极为震惊地说道:“那怎么能?!”
接着,他又侃侃而谈道:“姑娘长发似藻,只灿若金丝银箔,泛着教人睁不开眼的光芒,宛如神明。尤其是姑娘的那一对恰似祖母绿的眼睛,显得既哀怜又可亲,威仪、娇嗔之中又不似中原女人那般矫揉造作,教人不由得心向往之。若是天地间真有神明,那一定是像姑娘这般模样的!”
对于这番话,作为他兄弟的黑八听起来都头皮发麻。且不说他是不是真情实意想要奉承(奉承嘛,总得来说没一点真情实意,至少他们一脸奸笑和卑躬屈膝的姿态是真真切切的),还是究竟在心里看不起中原人,所以连带着其他人一起自损了,这些都教黑八觉得不甚自在,好像吃了一泡屎,但又不得不吃一样。
在狗皮三的一抬一贬之下,有那么一瞬间,黑八都觉得自惭形秽。好好瞧一瞧吧,自己都是些什么样儿的人。无不是泥腿子莽汉,怎能跟这些看起来就很高贵模样的人相媲美?于是乎,他还未站起的腿,便又彻底跪下了。
玉仙峒主的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神情,像是困惑,又像是质疑。终于,她颇为自嘲地说道:“那你可算是太过高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