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以来,吴雪都难以克制那种颓唐感,就像是看着艳丽的花在一夜雨过后满地落红的感觉。
三人依旧是每日给他授课解惑,听说他进步很快,但吴雪自己有点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所长进。
只最近,临江城里的人多了起来。
春意渐浓,满城烟红景绿,草长莺飞。
闲暇之余,吴雪时常和他们一道出去踏青游赏,那些烦心事也渐渐淡漠在这欣欣春光里。
吴雪沉醉在这四月春风里,他的思绪变得很慢,他的身体也有些懒散。就像所有人一样,他们都一同沉醉于临江城的旖旎风光。
这日,一行人来到城北的别客亭。那里近水,更沾几分春水柔情。亭廊很长,像是落天之北斗又像是爬行的蛇横亘在水面。水心有一渚楼名曰登别楼,乃此地最高视野最好的建筑。此地临水,水道南北通透,此楼更是往来客商、骚人墨客、别亲拒友之去处。
时至今日,人潮依旧。
吴雪一行人登到顶楼,一览周边景色,皆被繁春笼罩,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张节陵等人的心理调节能力似乎极好,三杯两盏下肚,很快就忘了烦忧。
此地被离情别绪的氛围笼罩,难掩其中离别落寞之意。
吴雪心情不佳,只陪着他们喝了三杯淡酒,就心事重重地望向镂花窗外。隔着棂格,可以望见远处水面泛金,浪涛南流,到了近处岸屿边,就成了一条牵连而来的白沫浪花。
耳边充斥着游人的欢声笑语,互诉衷肠的切切细语,推杯换盏的豪迈之音,琴女歌姬的弦嗓之音。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
这时候,吴雪耳边传来一声:“那家伙,那家伙!”
吴雪猛一回过神,却见坐在兰儿身边的蝶梦端起了酒杯,冲着他笑着。
吴雪一愣,只听她接着道:“敬你的啦!”
张节陵拍着吴雪肩膀,哈哈大笑道:“快点,女孩子敬你酒,你还要让他等着吗?”
吴雪微微苦笑,端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吴雪道:“你喝酒了?”
蝶梦笑道:“不是酒,是茶!”
吴雪不由得苦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过后不久,她的脸就红了,支着脸浅浅而笑。
吴雪道:“她喝的真的是茶吗?”
兰儿道:“是酒。”
“这样啊……”
蝶梦看起来兴致正佳,和兰儿窃窃私语,又敬了一圈酒,然之酡颜醉眼,憨态可掬,好不可爱。
只那么一瞬间,有这么一瞬间,吴雪看着众人开心的模样,自己也不知不觉开心了起来。
那种感觉很微妙,谁能知道心情为何忽高忽低,摇摆不定?
难得的,兰儿也稍许喝了两杯。
她当然是喝得不会很快。实际上,她反感喝酒,但不讨厌,只是心里有所抵触。她知道,酒喝多了准没有好事。这是长孙公主时时提醒石业兰的话,可他当然没有听过。
她微微叹了口气,或许是她想到了亡故的母亲。她的音容笑貌依旧历历在目,时不时地就会冒出来。
饮酒作乐,饮酒作乐,原本就是要快乐。可有时偏偏几杯下肚,什么烦心事都涌了上来。
吴雪观之神色,当下忘了自己的愁绪,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兰儿微微喟然,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可就是哪里都不舒服……”
吴雪苦笑:“兰儿话中机锋可不容易参不破……”
兰儿转而一笑,道:“兰儿心思可没有那么高深,可我见雪儿哥哥心情不佳,也难免受影响。”
吴雪一愣,贴耳笑道:“我很开心……”
兰儿闻着那微醺的吐气,脸一红,不由得身子一缩,娇笑道:“开心就开心喽!”
这时,从北边来了一队官兵,直直向着这边来了。
来者行色匆匆,只在酒楼里落了坐,草草吃了点酒菜,就又往北赶去。
只听几个带队的官兵谈道:
“赶紧吃,吃完还得往那边赶!”
“唉,那边出了事,我们也得受累。”
“没办法,我们不去,他们就来了……”
众人一阵唏嘘。吴雪侧耳倾听,听得了这些碎语段言。
那边……哪边?又有什么要紧事,居然如此严重?吴雪沉思,听他们语气,无不是凝重焦虑,忧愁万分。
不多时,只听带队的小头目对老板喊道:“老板,备好三百张油饼!”
老板一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头目又喊道:“没有吗?”
老板陪笑道:“有,只是得现做!”
“快点,等不了了!”
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