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等待着赵昊天的回答。
他低垂着头,身体微微抽动了几下。
吴雪、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分别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等待着。好像他不回答,他们是不会走的。
潘凤只好像没事人一般,端坐在椅子里,拿起茶杯吹着气。就算如此,他也还是保持着紧绷的姿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许对他来说,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他关心。
良久,赵昊天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脸,伸出颤抖的手端起茶杯,一口气将杯子里的茶喝完,这才幽幽说道:“既然如此……事情已经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也没必要向各位隐瞒什么了……”
赵昊天神色悲戚,眼睛出神地看着茶杯。杯子里已经空了,露出白色的瓷底。
这个杯子很小,小到容不下他的愁思哀绪。
赵昊天顿了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想诸位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修建这样一个……一个死气沉沉、与世隔绝的山庄吧?”
张节陵道:“赵员外但说无妨。”
赵昊天久久地盯着空茶杯,这才说道:“修建这样一座山庄,是因为我要避祸……而至于为什么修建成这样看起来很奢华又很冷峻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一点小虚荣心和对过去之事的一些留念吧……”
吴雪道:“避祸?”
赵昊天幽幽说道:“是的……我就是为了躲避无穷无尽的追杀才躲到这里……”
接着,他又喝了一杯茶水,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赵昊天说道:“我曾经是天工阁的一员……”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天工阁?!”
张节陵惊叹道:“阁下是天工阁的人?!”
赵昊天肯定地看了张节陵一眼,随之点点头。
吴雪心里的一个小小的疑惑终于解开了。那天晚上,翎歌来“刺杀”他的时候,用的暗器就一度让吴雪怀疑她与天工阁有关。当时吴雪还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触怒了天工阁,以至于大半夜的派人来杀他?
吴雪微微一笑,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赵昊天接着道:“当时我年轻气盛,加上又是天工阁的甲等弟子,所以难免目中无人、心高气傲,以至于得罪了很多人……”
张节陵笑道:“既然阁下是天工阁的人,就算是有再多仇家也是不用担心的。因为没有人愿意招惹天工阁的弟子,哪怕是一个丁级弟子。”
赵昊天叹了口气,说道:“张道长说的没错……天工阁内部关系复杂,通婚攀亲现象很是严重,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丁级弟子,背后也可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石业兰嘴角带着古怪的笑,说道:“那为什么你还要逃到此处,找一个内部的女弟子结婚稳固关系不就行了吗?”
赵昊天说道此处,有些发笑,他自己也笑了,笑自己可笑。
他苦笑道:“年轻人的心思,又有谁能明白呢?恐怕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吧……”
赵昊天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时我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又是甲级弟子,天工阁干事的职位迟早都会有我一份。所以……当时有很多高层人士想把女儿嫁给我,来拉拢稳固关系地位……”
张节陵笑道:“看来你没有。”
赵昊天也笑了,他横着伸出双手,好像一切都囊括在他怀里一样。“诸位也看到了,赵某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也一直都是……”
赵昊天接着道:“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所有姻亲关系的拉拢。那时我很不喜欢那种可以轻易得来的东西,哪怕是人也一样。”
游天星喃喃道:“年轻难免反一些错误……”
赵昊天哈哈笑了一阵,笑得很苦。“只是我这个错误未免有些太大、太愚蠢了!”
他神情失落,刚才的意气风发突然又不见了。现在的他很难再看到少年人的意气和神姿,只垂垂老矣,孤独到死。
赵昊天幽幽道:“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地位够高、手段过硬,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我后来才明白过来,一个人无论有多少钱,有多么位高权重,都只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蝼蚁罢了,而人又很容易目中无人、居高临下。这个江湖,最不缺的就是高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我犯了错,以为可以凭一双肩膀扛起来,但没想到他们要是想要摧毁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众人听了,无不唏嘘感慨。
赵昊天眼睛出神,只垂着肩膀。他的身体已经发福,年龄也已近半百,永远不再是个少年人了。
他落寞、自嘲地一笑,说道:“甲级弟子又怎样?还不是成为了一个丧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