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一直对队伍里的秀才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见过欲壑难填的人,也见过清心寡欲的僧人,但是他们无一像秀才这样的人。他总给人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但秀才并不高冷,也没有表现出太过亲切的感觉。他不像常年混迹江湖那般喜欢“和稀泥”,也不像某些个武林高手那样喜欢“打太极”。秀才除了能回答一些他专攻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小陈心想:“也许对他来说,身边有人没人,大概都没什么区别吧……”
可是世上真有这种人么?专攻某一方面,其他的一概不过问?也许秀才就是这种人。
一番快问快答下来,小陈已经发觉出了,秀才也许真的是“无欲无求”,别人所急的、所欲的、所求的,他向来是不急、不欲、不求。
那他难道就没有想要的么?小陈一开始觉得他可能是年轻人惯有的迷茫作祟,可是如今来看,他不但不迷茫,反而还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只是这点外人就无得而知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秀才只在提起“曾经在身边的人”时,才罕见露出了些许犹豫,可是随后便又被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取代,悄然无痕。
小陈有些颓丧,他苦笑了一下,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这笼罩在狐仙娘娘庙周围的雾气,此刻依旧没有散去。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闯进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神秘地带吧,小陈心想。
良久,小陈才问道:“我觉得你跟我们都不同,我们没有什么伟大理想,只是想下地摸一两件明器,过上一段潇洒日子罢了。你不一样。”
他看向秀才,喃喃问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而踏上一段冒险旅途的呢?”
秀才笑道:“也许只是为了寻求人本身无法获取的刺激?”
小陈苦笑道:“你倒不像是会寻求刺激的人。”
因为在他看来,秀才这个人向来古井无波的苍白脸上,始终没有对一件事表现出零星波动。
“为什么要这么问?”秀才说道。
小陈说道:“我们不是一个队伍嘛,而且还是结拜兄弟,本就该互帮互助,也应该加深了解不是?”
秀才像是折服了似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他稍稍向后方看了看,堂内庞二、棒槌李、老黄正在酒后午休,而黑三依旧是一脸呆滞,被捆绑在柱子上。他们的沉睡的寒酸很大,在这庭院里都能听见。而在这破败的古刹庭院里面,时不时飘忽着他们二人轻渺的话语声,这也是这古刹中仅存的活人气。
“一个队伍吗……”秀才眼睛里的光微微跳动,随即轻轻一笑,收回了眼,转而对小陈说道:“这个给你吧……”
说着,秀才从怀里摸了一阵,取出了一个玉佩。那玉佩通体幽绿,其间有丝丝云雾一般的白色晶状体。玉的造型是一只凤凰形状,成翻身旋转姿态,喙衔接着尾羽,看起来格外精美。
秀才将这块玉佩交给小陈,小陈茫然接过,问道:“你这是干吗?难道是怕我过得太苦,想给我一点宝贝么?”接着他哈哈一笑,用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这下面都是宝贝,马上我们就都发财了,这东西看起来不光只有它本身的价值,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秀才摇了摇头,坚决将这块玉交给了小陈,说道:“你拿着吧……”
见秀才神情有些黯然,小陈便没有再推辞,可是他搞不明白,这块玉看起来价值不菲,但是根据它的造型来看,定不光是它本身的价值那么简单。有些东西,它本身没有价值,但是人的情感依托其中,也就有了价值。
“为什么?”小陈疑惑道。
秀才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个墓绝对不像我们认为的那么简单。待会儿我们下去的时候,你就在上面给我们把风吧,做个接应也好,顺便照看一下黑三。”
小陈诧异道:“你……你怎么搞得好像寻死觅活一样?”他笑了笑,只是笑容很苦,“管它是什么斗,我们兄弟们一下去,都乖乖敞开口袋,让我们夹!”
秀才一脸凝重,他看向小陈,这眼光让小陈吓了一跳,那是一种蕴含着毅然决然、有死无生的决绝眼神。
“没有那么简单。”秀才断然道,“这个墓是我们前所未见的葬气墓,本就是用来积阴养尸的凶险地方,过了这么多年的积累,恐怕已经到了极其凶邪的地步。”秀才说道。
小陈对于秀才所说的什么他们行业内的术语一概不知,他只是个跟他们一起刨过几个富家小墓的半吊子,所以他无法估料秀才所说的凶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从秀才的神情和语气之中已经隐隐发觉,这是一条冥府路,是要命的,里面不光有数不尽的宝贝,还是数不尽的凶险。
小陈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手里的玉佩被他握的死死的,涔满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