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罗走得不快也不慢,他的脚步轻健平稳,如风过云,在这个被废弃的小巷里,他的青春岁月也随之溜走,仿佛二十年人生不过白驹过隙,谈笑俯仰一挥间。
他的语气也很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波澜。这或许是源于一个久经世事中年男人的沉稳与冷淡,他好像已经将一切看淡,就连从前起伏不定的情感也随之冷寂、下沉,只留下了岁月拂过的痕迹和残渣。
他接着道:“这次倒也是巧合,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这般愚弄世人。我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踏足故友病终之地,但没想到却收到了小公子的手书……”
这是吴雪再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小公子”这三个字,便好奇愈甚,问他关于这个小公子的身世。
阎浮罗只是淡淡一笑,略带戏弄的语调说道:“小公子你都不知道?她的身份要比我们这里所有人都高贵。只可惜她并不愿意接受这种出生赋予她的高贵,甘愿和江湖下五门打交道……”
翎歌脸上带着揣摩的笑意,悠悠说道:“阎浮罗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可也不能不谓之高贵难攀,可他还是抛弃天工阁最有才华和最具潜力弟子的双重头衔,走上了所有人都为之叹惋的路……”
阎浮罗哼哼一笑,微微侧首,回望着身后这三位后辈,语气里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说道:“一直被人盯着和期待的感觉并不好,有时候这会是一种动力,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无形的枷锁和负担。当你未达成他人的期望,便会饱受冷眼和质疑。我不需要这种虚无的枷锁来限定自己前进的道路,对于你们的道路也是一样,旁人的眼光多半是冷淡且嘲弄的,别人总喜欢用自己的眼界和观点的局限来定义他人,无论他究竟有没有过错……”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了一处破败的门户前。这房子只不过是城东破落无人地带中的一所,若是说有何特殊之处,便是这门口的两座灯龛里,正燃着两点火苗。
白日燃灯,不可不谓之奇怪。
阎浮罗看着那灯,喃喃道:“看来他们也已经来了……”
吴雪问道:“他们是谁?”
阎浮罗说道:“你进来一看便知……”
吴雪三人将信将疑地互望一眼,心中疑虑虽未打消,但来之便安,遂跟在阎浮罗身后,踏入了漆黑的门面,来到了里面。
院落里清风飒落,黄叶翻飞,他们穿过这片凄清的秋景,又穿过一条长长的廊道,便见槛外芙蕖颓败,一条道通到一处湖心塔前。
塔楼内,一道倩丽瘦削的身影正双手背后,仰首凝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微光透过湿漉漉的窗棂,一张沉寂又清秀的脸便如芙蕖般浮现。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只听她轻轻地说了声:“诸位请进……”
透过门扉,他们看见一人正默默驻足。她穿着精简干练,长发扎起,一根翠玉簪子横叉其间,如破云之箭。
若不是吴雪听到的是一个姑娘的嘤嘤燕语,定会把她当做是一个身姿俊挑的小公子。
由此可见,她便是小公子了。
待客已至,她欣然转身,当吴雪他们见到她巧笑嫣的面容时,还微微错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