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微微一笑,歪着脑袋道:“可雪儿哥哥刚才还说夏国重蹈前朝覆辙的悲剧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
吴雪捂着后脑勺,哈哈讪笑着,尽量使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但似乎身子怎么都很僵劲,到最后干脆直愣愣地挺坐了,解释道:“那么嘛……呃……凡事并不绝对,是不?我们既要看到事情发展的好的一面,也要想到不好甚至是可能超出预料的一面。”
他轻咳几声,微微颔首避开她试探性的目光,可是脸上依旧热烘烘的,一抹有别于寒凉秋意的温暖久久弥漫在心头。
对于始作俑者的兰儿,却狡猾地缄口不言了,把责任推给了吴雪,只教他愈发手忙脚乱,好像怎么都不自在。在女孩子面前不自在,可确实是一件令人懊丧又抓狂的事。
兰儿就这么瞧着他,似乎已经忘了之前自己的无心之语,又加之见他这么手足无措,不由得嘿嘿一笑,佯装无事地说道:“我就在想呢……作为前人的我们只顾着自己快活,全把责任丢给后人们,教他们突然肩扛起如此重任,未免也太过失责。”
见兰儿寻了个台阶,吴雪立马便顺着下了,连连附和道:“是啊是啊,所有的症结,无不是日积月累所致。病不可一日根除,药也不能时断时续。当下夏国之症结,乃是百年前积累下来的病痼。无论哪代人,须立即着手此事,绝不可待到广厦将倾之时才想着补救……”
兰儿笑道:“不过,雪儿哥哥刚才也还是说过,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渺,不足以改变世界,甚至完全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掀起一丝波澜。作为雪儿哥哥口中这般渺小的我们,又该如何来帮扶这座将倾之广厦呢?”
吴雪顿时感觉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至于现在他得一一将此前自己的自负和灰心给打破。
“这个……这个嘛……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很是有限,但若是一群人,乃至整个岭西的人,或者整个夏国之人,可以凝心聚力,那这场危机便了渡过……”
兰儿啜饮着茶水,适时的又将了吴雪一军,沉重精明地浅笑道:“雪儿哥哥可真是个充满了浪漫理想的人。眼下难就难在人心难聚,今个你抢了一村的百姓,后天我灭了你全家,再后天又不知会从哪冒出来一伙流寇,到处打砸抢烧,干些绑票的勾当;人心之间互相疏离,惶惶不可终日,都在为了一己之私而为恶,又怎能如雪儿哥哥所说的那般将天下子民重新凝合呢?”
只听着兰儿娓娓道来,语气清浅舒缓,可一字一句无不如同中的之矢,直教吴雪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兰儿笑盈盈地瞧着他,而吴雪像是个呆子般兀自摸着鼻子思忖着。他忽而发觉自己是个浅薄且理想化的人,自己也总是想要说一些大话来敷衍面前这个女孩子,就好像每个女孩子都一样,都可以被两句漂亮话给蒙骗。可眼下兰儿清淡的浅笑告诉他,这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蒙骗过去的女孩子。她始终心如明镜,只是不爱说道而已。而他还忽略了一点,没有哪个女孩子真的会被爱人忽悠,只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龃龉一阵,唯有徒增尴尬,吴雪终于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依照目前情况来看,皇夏之境民犹如一盘散沙,别说是齐心协力抵御外辱、重振山河了,只怕是一起为匪寇都难人心向一……”
兰儿笑着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继续道:“所以说……现在妄图推翻朝廷统治,实现霸业完全是痴心做梦。先夏国境内虽流寇泛滥,但大多不成气候。正如雪儿哥哥所说那样,一群匪寇里面只怕也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势,依我看不过流氓习气尔尔,终难成大业,只能抱成团四处劫掠一点好处。没有正规军队的制度和领导,是丝毫无法动摇在这片大地上盘亘了两百多年的帝国的。夏国境况虽危,但还远远不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听兰儿一番高谈阔论,吴雪不禁暗暗咋舌,他既钦慕又自愧弗如,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冒着星光一般。言罢,吴雪赞和道:“兰儿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