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打(2 / 2)

“昨天,那帮人从这儿出去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人事处孙兴孙主任的父亲原来给日本人当过带路党,把他家砸了,他也受了伤,你要想有工作,至少得等他伤好了,或者单位有了新的人事处主任才行。”邓昆仑简短的说。

“真的?所以说看吧,我救了你一命。”苏樱桃脸上顿时一喜,再看邓博士一脸严厉的望着自己,连忙把那笑给收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谁遭受冲击都不好过。

虽然邓昆仑躲过了冲击,但人事处孙主任不就遭殃了?

得,看来只能等孙主任病好了之后,苏樱桃才能有工作干了。

六六粉蒸的凉馒头片,因为面粉独特的风味,热的时候粘牙齿,凉了反而酥酥的,比热的时候更好吃。

邓昆仑一口气吃了三片,才意犹未尽的去上班了。

苏樱桃对于大婶一家的态度是,高考成级,小娥进文工团的事儿,她早晚要查清楚,但并不是现在,毕竟现在博士这边还有一摊事儿呢,她还得想办法应对博士那个前女友的母亲。

而张兵兵和张冬冬,大孩子,汤姆和珍妮是真打不过他们。

所以她还一再叮嘱汤姆和珍妮,不要出门玩儿,暂时就在院子里头呆着,就怕汤姆要和张兵兵,张冬冬俩起冲突。

却没想到,这还没到晚上呢,高大红和苏小娥带着张兵兵,居然上门来了,而且一到院门上,高大红亲亲热热,一副这是自己家门,来告状的样子:“樱桃,这个外国狗崽子把咱家兵兵的脑袋给打破了,你快打死那个小洋狗崽子!”

苏樱桃正在替珍妮做衣服,从窗户里一瞧,汤姆的耳朵给高大红拎着,苏小娥捂着张兵兵的耳朵,显然,这是汤姆出去玩儿的时候,跟张兵兵打架了。

汤姆小家伙终于不皮蹬蹬的笑了,给吓的小脸蛋儿惨败,憋着嘴,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大婶儿,您这是长住我大姐家了?”苏樱桃放下衣服,出门了。看高大红手里拎着汤姆,一把给拉过来了,紧接着反问:“怎么打的?”

“他先动的手,而且狡猾的资本主义狗崽子,他偷袭我,三姨,你打他吧,快打。”张兵兵得意洋洋,这是以为她会向着他?

“樱桃,兵兵可是你的亲外甥,看给这小狗崽子打的。”苏小娇说话的时候,都快哭了,因为儿子耳朵破了,她心疼啊。

“你为啥动手打人?”苏樱桃把汤姆护到了身后,看汤姆不说话,于是问跟在他身后的珍妮。

“因为张兵兵说,婶婶早晚得和我叔离婚,还说我叔早晚下牛棚。”珍妮吓的在发抖,但话说的居然特别清楚,一点也没有颠三倒四。

毕竟确实,要不是张兵兵一直这样骂,汤姆是不会和他动手的。

苏樱桃一听就乐了:“姐,兵兵可是我养大的,他盼着我离婚,我丈夫下牛棚,难道就不该打?”

什么意思?

汤姆,珍妮,高大红和苏小娇同时一惊。

苏小娇:她居然向着个外国狗崽子??

汤姆:婶婶不但没生气,居然还向着我???

“汤姆可是个资本主义的狗崽子,樱桃,我可是你姐,这是你亲手带大的兵兵,你最爱的兵兵啊,他被人打了,咱们算打人的账!”苏小娇声音都尖利了,这不可能啊,她妹妹居然向着个全院子人人喊打的洋狗崽子?

她没病吧她?

“我养大的兵兵居然天天咒我,那我岂不是十年时间养了个白眼狼?”苏樱桃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抓起汤姆的胳膊就是一声惊呼:“哎呀,汤姆,你这胳膊是给人打的吧,都脱臼儿了。”

啥,汤姆的胳膊都给扯脱臼了?

“主席在语录里再三说,我们要团结一切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人士,汤姆就是爱国人士,爱国人士的胳膊被扯脱臼了,这可怎么办?”她摇着汤姆的手臂,继续惊呼。

苏小娇和高大红顿时傻眼了,俩人同时回头看张兵兵:“你也打这个外国狗崽子了?”

“我没有!”

“你有,我的胳膊就是你打的,好疼!”汤姆简直,说风就是雨,立刻开始装模作样了。

“姐,孩子不懂事,那得大人教育,兵兵打的可是领袖都说要团结的爱国人士,领袖也说了,孩子该打就得打,咱可不能因为心疼毁了孩子。”苏樱桃说着,巴掌眼看就要放到张兵兵屁股上了。

苏小娇一听又是领袖语录,心里愈发的生气了,暗暗说:这可是资本主义的臭崽子啊,曾经那么听话的小樱桃居然向着他们,她可真是疯了。

她自己带大的兵兵,她居然都舍得打?

这个樱桃怎么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隔壁的徐主任刚好下班回来,看汤姆在台阶上跳上跳下,问妻子:“汤姆的胳膊又给人扯脱臼了?”

徐嫂子也在盯着隔壁:“应该没有,你看他那胳膊多灵活,还在抓石头呢,肯定没脱臼,不过我发现邓博士这个爱人挺厉害,比那个只会哭的毛小英强。我还从没见谁在孩子打架的事儿上,护过汤姆。”

“毛小英一开始对那俩孩子多好,又是带着买糖,又是给做衣服的,哄的俩孩子像吃了蜜一样,后来一翻脸不也吵吵着要送走他们,再等等吧,看苏樱桃是个什么情况。”徐主任背着手观察了一番,却说。

汤姆一开始是想装一装,装作自己手腕脱臼的,但是,毕竟小孩子嘛,并不擅长装病,不一会儿就蹦蹦跳跳了。

偏偏邓昆仑并不知道,回家的路上就听徐冲冲在喊,说资本主义狗崽子把张兵兵的耳朵打烂了,胳膊也给人扯脱臼了。

这俩孩子,可是两个爱国人士的临终托孤,千辛万苦,跟着他一起挤在集装箱里,跟臭鱼烂虾挤在一块儿偷渡到古巴,又从古巴取道回家的。

在路上,俩孩子对于故乡曾多么神往过,以为到了自己的故土上,将不会再有被白人孩子,或者黑人孩子的岐视和欺凌,结果一回来,天天挨打。

既然孩子胳膊脱了臼,肯定得赶紧送医院去,而且毕竟在他心里,苏樱桃也是一员潜伏在他身边,意图揭发他,继而立大功的革命小将,在他想来,她对汤姆和珍妮也不过表面功夫。

所以走的很急。

不过一到门口,就看见汤姆手里摇着一块软软的饼,正在台阶上跳来跳去的吃着,而苏樱桃呢,扒拉着地,看那样子,似乎像是要把家门口的花园给平了。

邓博士毕竟是博士,也不是完全的不通人情.事故,这一看就是苏樱桃跟着汤姆一起撒了谎。

“汤姆,我听说你胳膊脱臼了?”邓博士于是问。

汤姆哪知道脱臼是个啥,摇着胳膊就叫起来了:“疼,好疼。”

“过来我看。”邓昆仑说着,一把把孩子拉了过去,那大耳光,眼看就要放到汤姆的屁股上去了:“说实话,张兵兵有没有打过你?”

一看叔叔的大巴掌扬起来,汤姆一看就是给打惯的,立刻照实交待:“我其实没被打,我是偷袭的张兵兵,而且打烂了他的耳朵。”

邓昆仑于是转头看苏樱桃:“说孩子胳膊脱臼,是你喊出来的?”

“要不然呢,张兵兵是红五类,打人没啥,汤姆毕竟国外回来的,先动手,还打烂别人家孩子的耳朵,这要传到外头,不又会成为他们批D你的理由?”苏樱桃反问。

隔壁的徐主任俩口子也在围观,对视一眼:这苏樱桃想的又深又远还特别对。

“汤姆,以后可不能再撒谎,现在上楼给我练书法,我桌子上有魏碑,自己倒墨汁自己写,写不够十页不准下楼。”指着汤姆的鼻子,邓昆仑说完,又看了看在院子里拿着把锄头忙活的苏樱桃:“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跟着别人一起撒谎,男人得坚持一种正义感才能顶天立地,明白吗?”

汤姆别别扭扭看了一眼苏樱桃一眼,悄眯眯的上楼了。

“珍妮也上楼,没我的命令不准下来。”邓博士又说。

苏樱桃笑着给孩子招了招手,心说,邓博士虽然自己没孩子,但育儿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嘛,犯了错就去写毛笔字,将来俩人要有了孩子,在学习方面他指定能教育好。

结果立刻,邓昆仑就来了一句:“你也是小孩子脾气,男人要说到做到,顶天立地,不能撒谎,你怎么能从小就纵容孩子撒谎?”

所以他这是把她也当小孩儿?

“我可不是什么孩子,我已经17了。”苏樱桃立刻反驳。

“17岁就是未成年,不想跟人起冲突,挨打,躲着走就行了,你还带着我家的孩子一起撒谎,只为争个口头输赢,有意思吗?有那时间,为什么不让汤姆用在学习上,为什么不让他上楼练书法?”邓昆仑紧接着反问。

拿她当孩子?

还觉得她带坏了他的孩子?

…………

“晚上吃什么?”顿了半天,见苏樱桃不说话,邓昆仑又问。

“这个小屁孩儿今天耍脾气,不想做饭。”出了门,拎起锄头,苏樱桃恨恨的说。

这个博士,不及梦里那个千分之一,不,万分之一的好。

邓昆仑刚好从兜里掏了一瓶雪花膏出来,这可是今天吴晓歌跟百货商店的售货员通好气儿,提前给他妹抢回来的,邓博士专门从吴晓歌手里劫回来的。

现在的小女孩儿们,不就喜欢个雪花膏之类的化妆品?

虽然跟他在国外时见识过的化妆品没法比,但至少能让小女孩们高兴一下。

哪怕她真的是一员忠于领袖的革命小将,既然结婚了,并且把家务收拾的那么好,邓昆仑有必要找种女孩子们喜欢的方式感谢一下她。

可是既然她赌气,邓博士也就不愿意亲手把雪花膏送给她了,放在桌子上,就是不拿出去。

但博士犟气的时间并不长,他先到厨房里转了一圈儿,期期艾艾,出了门,就在台阶上转悠着。

只看那样子,苏樱桃就知道他心里有为难的事儿。

“你翻这花园,是想种花?”终于,博士张嘴了。

他其实挺希望家门口种点花,种点草的,但是保姆就只会往门前倒污水,倒的苍蝇蚊子满天飞,臭气熏天。

“种花干嘛,咱连菜票都没有,我当然得种点儿菜,要不然,你们吃啥。”苏樱桃说。

邓博士还没说话,隔壁徐嫂子立刻说:“你要没菜票了我可以想办法先借你两张,现在可是集体制,咱们要种了菜,那也得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要被割掉的,小苏,我劝你别种菜。”

“我种的菜跟别人种的不一样,徐嫂子,你要不信,等我把菜种出来了,咱们再看,好不好?”多说无用,苏樱桃自有一套能在这个环境里生存的哲学,但是不能讲透,毕竟她的先机,也是从梦里得的嘛。

她自信自己这菜能种好。

邓博士等他革命小将的妻子锄完了地,扫干净了脚上的土,依然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言不发的跟着。

直到苏樱桃进了厨房,还跟着。

苏樱桃就知道他肯定有什么话要说,但忍着,憋着,就是不问。

“小苏同志,今天一早,毛小英同志的母亲从城里发了封电报来,说过几天要来厂里看汤姆和珍妮,并且从他们手里拿走原来毛小英给他们缝的衣服,毕竟那现在是毛小英留下的,唯一的念想了。怎么办,要不今天晚上,你赶紧替俩孩子多缝几件衣服,把毛小英原来给孩子们缝的衣服收拾出来,归还给人家?”果然,邓博士终于张嘴了。

“还有别的事儿吧,毛小英她妈是不是还想要钱?”苏樱桃一看邓博士那躲闪的样子,就知道另有隐情,只是他不敢说出来而已。

“是,不过钱我可以从财务预支,先给她,总之,给完钱躲个清静吧。”邓昆仑两手叉着腰,清了清嗓音说。

果然吧,毛母要来,真的就只是为了几件,自家闺女给孩子缝的衣裳?

她还要钱,她的目的也只有钱。

“我给珍妮缝了一件小裙子,现在就可以换,汤姆的今天晚上就可以缝出来,不过我的床呢,我前天要的床,到今天你也没给我弄来。”苏樱桃于是说。

邓昆仑立刻扬起双手:“就今天晚上,等我加完班,亲自去趟老窝头沙漠,到绿洲里给你找树,车床,而且这一回我亲自看着车,保证给你车一张漂漂亮的床出来。”就像公主睡的床。

“那你就别怕,等毛小英她妈来了,我替你对付她。”苏樱桃总算高兴了一点。一张漂亮的,只属于自己的床,她确实喜欢。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最先要弄清楚的,是她学历的问题,却没想到进了邓博士家的门,最先要对付的,居然是邓博士前女友的妈。

三百块,在这个随时都要准备着下牛棚的年月,那可是笔巨款,凭什么自己把女儿逼自杀了,还要别人给她赔钱。

那笔钱,她要能给了毛小英她妈,才怪!

“以后,孩子的教育上,你如果不懂就别发声,但只要教育,就必须让他们学会公平公正,不撒谎,行吗,小苏同志?”邓昆仑觉得俩人谈的挺融洽,顺势就准备劝这小丫头一句。

苏樱桃还得缝衣服,抬头看邓博士两手叉在兜里,果然光明磊落,落落于天地之间,抬起头说:“至少在我经历过的人生中,占便宜的,得好处的,总是圆滑的人。”

就比如大伯之流,因为圆滑,也因为会占便宜,在社会上活的如鱼得水,最后还升官发财,扶摇直上。

而她,因为太耿直,在梦里吃了一辈子的亏。

“便宜不能占一辈子,人要想有一番成就,就必定得要活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邓博士立刻说。

“就比如昨儿晚上你还问我为了揭发你,能不能跟你上床,这也是光明磊落中的一部分?”苏樱桃再反问一句。

就他自己不也尽是光明磊落,还说她?

她就不信了,斗嘴能斗不过他。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邓博士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小姑娘,脸红心跳,三步并做两步,上楼去了。

他可没有Lolita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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