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抱负,谁也不能要求别人放弃自己的抱负来逢迎你的前途。李元嘉的确是房俊的姐夫,可那又如何?他的利益和抱负均在皇族,只要能够稳定皇族内部的纷争,他的位置便稳如泰山。大宗正这个位置来自于皇族内部的推举,而非是来自于皇帝,更别说太子了……所以眼下固然对房俊有些打怵,却寸步不让。“越国公此言差矣,朝廷法度与宗正寺之规矩并不冲突,凡事涉皇族,无论所犯何罪,在制定罪名惩戒之时都要有宗正寺之参与。诸多衙门联合调查昨夜失火之事,并无半点证据指证乃是柴哲威所为,那么是未曾触犯朝廷法度。不过因为左屯卫失火导致长安戒严、关中震荡,不可不罚,而这正是宗正寺之职权。越国公若是不懂大唐之律例,大可回府好生温习一番,此地乃是太极殿,休要在此疾言厉色、胡搅蛮缠。”韩王殿下丰姿俊朗、卖相极佳,这会儿更是义正词严、一身正气,恍若当世名臣正直不阿,绝不向奸佞之臣低头!一时间群臣心中欢悦,差点想要抚掌大赞!曾几何时,一贯铁嘴钢牙恣无忌惮的房俊吃过这样的亏?恨不能让家中仆人送来一壶茶水几样点心,一边吃着一边看戏,真是解恨啊……房俊紧蹙着眉头,对自家姐夫很是不满。可大唐律例向来如此,既然诸部衙门不能给柴哲威定罪,那么所有的惩戒就只能由宗正寺接手。若是陛下自然可以乾纲独断,强势揽过宗正寺的权责,谁也不会不服气,也不敢不服气,但太子尚无这样的资格……李承乾的脸色也很是难看。他的确不愿对柴哲威从重处置,一旦此事进入政事堂,那些支持他的宰辅、大臣们肯定会痛打落水狗,不将柴哲威打落凡尘誓不罢休。这事儿若是能够在朝堂之上解决,柴哲威的处罚会轻得多,这符合他的心意。可问题在于他自己不去从重处罚柴哲威是一回事,被宗正寺横插一杠子将此事之权限完全移交过去不在掌控之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他也知道当下万事都要以稳定为先,看看手里这份联名的奏疏吧,若是自己强硬的驳斥宗正寺的要求,接下来必定是皇族内部的混乱,这是绝对不容许出现的。便将奏疏翻过来丢在面前的案几上,淡然道:“既然大宗正这般说,那么柴哲威便交由宗正寺来处置,此事就这么定下,无需再议。”房俊等人也只得与大臣们一起,恭声道:“臣等遵旨!”李元嘉也鞠躬施礼道:“今日微臣略有不敬,然宗正寺之权责如此,微臣身为大宗正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请殿下宽宥。”李承乾就是一副软脾气,刚才还有些恼火,这会儿见到李元嘉态度诚恳,也知道他很是难做,便消了火气,摆摆手道:“大宗正何须如此?吾等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帝国之安定,职责不同,难免有所争执,无非是求同存异、携手共进而已,大宗正不必放在心上。”“多谢殿下谅解!”李元嘉说完,躬身退到一旁,低眉垂眼,再也不发一言。除此之外,再无大事,很快朝会便结束,李承乾在结束之前要求大臣们都能够勤于政务、尽心尽职,辅助前方作战的将士,共同取得这次东征之胜利,届时论功行赏,无论前线亦或是后方,都绝无亏待。内侍刚刚宣布下朝,韩王李元嘉便扭身走出太极殿,脚步飞快的顺着汉白玉石阶走远……等房俊走到承天门外,恰好见到李元嘉登上自家的四轮马车,已经掉头向王府返回。房俊冷哼一声,这马车还是老子送给姐姐的呢,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扭头,便见到一身戎装的柴哲威正骑在马背上,身后数名家将簇拥着,站在承天门的一侧静静的向他望过来。面上并无多少表情,但是房俊几乎可以感受得到对方眼眸之中射出的愤恨的光芒……也是,被自己怂恿太子指派了两部之官吏前往左屯卫稽查账册,不得已纵火将账册烧毁,差一点军权被夺、爵位被降,岂能不对自己恨之入骨?只可惜被李元嘉横插一手,不能将柴哲威借机打倒,功亏一篑。心里就愈发恼怒李元嘉的所作所为……柴哲威似乎专门在此等着房俊,否则一直等待太极殿外,等着朝会之后政事堂中对他宣判,这会儿早早得了由宗正寺接手的消息,怕是早就应该提前离去了。见到房俊看向她,柴哲威抬起手,指了指房俊,然后才一勒马缰,转过身在亲兵的簇拥下,向着宗正寺方向行去。肩膀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有人在身后问道:“看什么呢?事已至此,也莫要再去寻谯国公的晦气,应当以大局为重才是。待会儿有什么事?若是无事的话,不妨去老夫府中喝杯茶,晌午的时候让厨子整治几条黄河鲤鱼,咱们一起小酌几杯。”房俊回头,便见到萧瑀亲热的根自己打招呼。在他身边,则是马周与李道宗,刘洎正巧从宫门里走出,目光与房俊相触,便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诸位这是商量着小酌几杯?哈哈,在下最近正好酒虫复发,说不得也要讨嫌,讨一杯酒喝。”萧瑀素来不大待见刘洎,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诚意满满的贴上来,怎么好意思直接赶人?只好敷衍笑道:“刘侍中这般贵客,平素那可是请都请不到,蓬荜生辉呀,哈哈。”李道宗抬头瞅了瞅天色,今日小雨淅淅沥沥,时下时停,这会儿又听了下来,不过天上乌云堆积犹若铅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接着下起来,便催促道:“时辰不早了,早上便空着肚子,这会儿饿得厉害,赶紧去府上尝尝河鱼的鲜美。”几人便一起抬脚欲走。房俊却摇头道:“在下尚有事未办,今日怕是不能陪同诸位了。”几人一愣,李道宗问道:“那你就去办理,吾等先去宋国公府上等候片刻便是。公务再忙,总不能午膳都不吃吧?”房俊道:“非是公事,是私事,只不过这件事若是不办,寝食难安。”几人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善,刘洎忙道:“二郎该不是想去找韩王殿下的麻烦吧?”这到也不难猜,毕竟身为房俊的姐夫,今日却将房俊打击柴哲威的谋划给搅合了,以房俊的脾气,岂能善罢甘休?马周赶紧拉住房俊的衣袖,劝阻道:“二郎休要胡来,韩王殿下身为大宗正,处置此事甚为公允,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岂能胡搅蛮缠?再者说来,眼下万般事务,都要以稳定为要,切不可使得皇族内部纷争混乱,导致京畿动荡!若是影响了陛下东征大业,则吾等难辞其咎!”这家伙有时候深明大义,可有时候就是个棒槌,万一追上韩王府将韩王殿下给打一顿可怎么办?这种事他可不是没干过,上回韩王之所以没有挨打,只不过是因为跑得快而已……房俊笑道:“诸位放心,在下如今好歹也是国公之爵、帝国重臣,焉能依旧如以往那般恣无忌惮?只不过是上门讨个说法而已,他韩王殿下固然是大宗正,可柴哲威之事说到底也应当由太子殿下处置,他这般不给情面,想来必有隐情。”马周知道这厮主意极正,劝是劝不住的,真相跟他一同前往韩王府,万一这厮发飙的时候也能拦一拦……可身为京兆尹,如何能这般轻率的登上一位皇族巨擘的大门?只得叮嘱道:“凡是讲道理,切不可脾气暴躁一味发飙。韩王殿下素来清正公允,在皇族之中声誉极高,二郎千万不能惹得皇族动荡。”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