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鱼池,长宽各有两丈,鱼池四面镶着大理石,比打过香胰子的皮肤还要滑。薛十三战战兢兢望下去的时候,脑门上的汗水便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鱼池边。
鱼池里有水,一个女人在水里,捏着从鱼钩上摘下来的蚯蚓,正往嘴里填。这个女人不知道被丢在鱼池里多久了,浑身上下泡的和海绵一般。鱼池虽然不深,可四面都是光滑的大理石,人掉下去就决计爬不上来。
“她……”
“她出去买东西,跟一个裁缝不清不楚的说了几句话,裁缝死了,她不肯承认到底说了什么。”龙头将鱼竿放下,说道:“我就让她在这里想一想,想想那些事是该做的,那些话是该说的。”
薛十三算是见过市面的,若遇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杀起人绝不会手软。可看过这两丈方圆的鱼池,薛十三就觉得自己那点心思和手段,在龙头面前,简直如邻家十三岁的女孩那样纯真。
“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龙头拉过薛十三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你若真的说了,这时候已经下去跟她作伴了。”
“没有,我真没有说,没有……”
“这条鱼我送了给你,你要不要?”
薛十三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他推辞了,说自己家里没有这么大的鱼池。
“最近,我有大事要做,西头鬼市那里,暂且缓一缓,有不老实的人,出手压一压,却不要把事闹大了,等到手头的事做完,再说别的。”
龙头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劫货仓这件事,暂且就这样算了。血鬼最不服气,但他不敢不听龙头的话。
四个人从大屋出来时,琵琶姑娘依旧在弹琵琶。
“七爷,多嘴问一句。”薛十三跟守在大屋外的阿七小声问道:“鱼池里……鱼池里那个女人是谁?”
“龙头两个月前娶的妾。”
薛十三听完,就不敢再说话了。
王换和黑魁从鬼市收摊,回到小院,两个人打了水,把院子地面上的血迹冲洗干净。王换知道,这一战,是自己这边占了上风。只不过这个上风,只是暂时的。十三堂没太把自己当回事,十二个领堂只来了三个,若是倾尽全力,把邵青衣和温先生这样的领堂都请来,老断和瞎子他们必然不会沾什么便宜。
洗完院子里的地,王换和黑魁坐在屋檐下抽烟。天快要亮了,王换却睡不着,这次暂时把十三堂击退,手边的事算是料理完了,他要借道人的狐狸狗,到阿苦说的回龙观看一看。
王换知道,阿苦将回龙观那边连着找了三次,若是有明显的线索,肯定不会遗漏。但王换没有选择,每一块关于黄金骨头的线索,都至关重要,即便是大海捞针,王换也要拼命去试试。
“黑魁,你该睡就睡,我要出门去。”
黑魁应了一声,没有多问,王换起身出门,穿过西头城,来到眉尖河。他顺着眉尖河朝下游走了一会儿,岸边停着一条小船,王换叫醒了船家,数了十个铜角子给对方。
老船家接过钱,立刻开船。小船很破,不过顺着眉尖河行驶,也不用费什么力气。
小船开了许久,到了半上午,在眉尖河下游东岸停下,王换上了岸,朝东边的常青山走。常青山只有一条山路,王换走的慢,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
“让一让!让一让!”
身后的山路上,有人在急声的吆喝,王换回过头,就看到六七个人抬着一口棺材,疾步走来。山路只有这么宽,王换不让路,这些人就过不去。
“阿弟,让让路。”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汉子隔着老远,就对王换说道:“家里人刚咽气不久,我们急着太他去找常青老人问几句话,迟了便来不及了。”
王换一言不发,朝路旁躲了躲,将山路让了出来。中年汉子道了谢,带人抬着棺材走了过去。
王换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等走到半山腰时,一座小院落出现于眼前。小院四周围着竹篱笆,院子里有几间竹子茅草搭成的小屋。
王换走到这里,就看到刚才抬棺材的几个人都站在小院门口,那个中年汉子隔着篱笆,朝里面磕头。不多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打开院门,把他们让了进去。
“这是我二弟。”中年汉子回头指着棺材,说道:“今天清晨,在山崖上采药时失足摔下来了,腰骨摔断了几截,找到时便断了气。求求您,给他片刻的阳寿,叫他把没交代的话说完。我们村里的老人都说,人若是横死,心里装着事,就送也送不走,非要缠住家里人的,求求您……”
“开棺。”白发老人指了指棺材,几个人急忙就把棺盖给打开了。
开棺之后,王换也凑过去看了看。棺材里是个大概三十岁的中年男人,一身血污,身子都摔的变形了。
白发老人转身到茅屋外的一只水缸里,抓出一条泥鳅。这条泥鳅和寻常的泥鳅不一样,身子是灰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