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换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鬼市南端。他猜想,如果狗镇的鬼市,和西头鬼市没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么,鬼市南端一定也有一个卦摊,而卦摊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和自己长的几乎一样的人。
此时,王换的心里全都是疑问,因为眼前的情景已经无法用常理去解释了。可是,他已经尝试了两次,两次的结果都表明,他并非在做梦。
到了这一刻,只能把鬼市的情况全部摸透,然后再做打算。
王换的鼻腔里,全是那股烟土燃烧之后混合了其它味道的气息,这是烟栏独有的气息,走到什么地方,王换都不可能闻错。他从烟栏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烟栏门外蹲着的两个光头汉子就在招揽他,问他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王换没有搭腔,他不想招惹麻烦。西头鬼市的烟栏,时常都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烟客们在犯烟瘾的时候,大多没有理智。所以,王换径直走了过去。
过了烟栏,就离食坊不远了,那股烟土混合的气息,顿时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热气腾腾的食物混合起来的气息。王换抽鼻子闻了闻,只不过,狗镇鬼市的食坊,跟西头鬼市的食坊,气味还是有些不同,南北饮食的差异造成了两种分明的气味。
王换没有在食坊做任何停留,他只想着尽快到鬼市的南端去。
带着这个念头,王换加快了脚步,等他走到离南端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停滞了。
他能看到,前面有一个板屋,板屋外面挂着一条算卦的招牌幌子,那幌子,王换很熟悉。
他自己的卦摊,也挂着这样一个幌子。
除了这个幌子,王换能看到,在板屋的外面,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正望着不远处的黑暗,静静的发呆。
王换走过去的时候,心里的预感完全就被印证了,他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长着和王换几乎没有太大区别的脸,也和王换一样,坐在板屋外面的桌子旁边,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寡言。
这个时候,王换突然又有点分辨不清了,他尽管看清了这个人,可是,他辨别不出来,这个人是不是刚才自己一路追击到鬼市的那个。
如果这个人不是的话,那么王换的脑子已经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这个世上如果偶然有一个人和自己长相相似,那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如果再出现第三个,这件事情,就会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王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慢慢的走到了卦摊跟前。他不等对方说话,自己先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这种感觉是很难形容出来的。王换又出现了照镜子的错觉,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照镜子,看着对面这个人,如同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
对面的这个人,和王换的模样几乎完全相同,年龄也大小差不多。但是,如果换一个人,还是能一眼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差别。
王换更沉稳,也更成熟一些,毕竟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人,见惯了血雨腥风,也见惯了尔虞我诈。尽管,他还不是一个十足的老江湖,但就凭现在的这些经历,已经够到普通人里面去吹吹牛了。
而坐在卦摊前的这个人,明显很稚嫩,虽然年龄看着有二十多岁了,却如同一棵在温室里长大的幼苗,没有见过风雨,也没有见过彩虹。他的眼神有些闪烁,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他看着王换的时候,就好像看着一个随时要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人。
两个人相对而视,互相看了对方好几分钟。王换摸了摸口袋,自己喝多了被刀客送回来之后,连鞋都没脱,直接躺到床上就睡了,口袋里还有半包香烟,已经被揉的皱皱巴巴。王换把烟拿出来,捋直了之后,递给对方一根。
那个人迟疑了一下,接过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王换划亮火柴,给对方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两个人还是没说话,就各自抽着烟,时不时的再看对方一眼。
一根烟的功夫,王换觉得自己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对面这个人,就和外表所显露的一样,是一个没有主见,没有见识的人,好像一辈子就生活在一块方寸之地,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这种环境下养成的性格,肯定有些敏感,也有些自卑和懦弱。
“你给人算卦?”
“嗯。”那人点点头,目光依然还在闪烁,似乎不敢直视王换,他想了想,低着头说道:“十个铜角子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