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从怀中掏出一张镶金龙的绢帕,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妲己拽着线轮的手不觉松了,纸鸢没有了牵撤,在空中酩酊大醉似的飘摇了几下,一头重重的扎了下去。之后这人读了好些妲己似懂非懂的东西,不过最后一句说得很清楚:“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十五日之后为天子妃。”
被冠以“天子妃”的名号,她将再也见不到曾经嬉笑追逐的伙伴们,包括那个有些害羞但却喜欢她很久的男孩,再也不能把纸鸢放飞得仿佛接近了天边的云彩,甚至再也见不到爹娘,每日的功课便是取悦一个叫作‘子受’的中年男子。只是当时妲己还不知道这些。
不知从何时起,绵绵春雨下了起来,一丝丝的正如苏护眼中的哀怨。细密的雨点溅落在将士的铁甲上,泛起朦胧的银光,整个队伍仿佛一条银龙般漫漫游弋,只是当中那一点火红的婚轿,分外惹眼。
胡仙儿摇了摇尾巴,扭回头去看了最后一眼,便朝林子深处跑去。一名士兵无意间转了下头,见草丛之中一条狐狸尾闪了一下,倏地不见了踪影。士兵心下纳罕:“难不成是我眼花了?这世上哪里有银色的狐狸。”正思索间,队伍已行了出去。
暮色四合,恩州驿至。
驿丞率驿卒出来迎接。寒暄毕,驿丞道:“请侯爷借一步说话。”
苏护微感诧异,却还是随他走向角落。
驿丞低声道:“侯爷,此驿站几年前出了三只妖孽,之后的老爷们都不住这里。不远处有一行营,在彼处休息便可无虞,侯爷以为如何?”
苏护剑眉一展,挥手笑道:“一派胡言,此处已近朝歌,天子脚下,哪有什么妖孽?况且护送的乃是天子贵人,千金之躯,岂是邪门歪道能相侵得了的?”
驿丞不敢多言,下去安排。
苏护转念一想,心道:“话虽如此,却不得不防,万一出了差错,那可追悔莫及。”当下安排五百军士于夜间守护。
夜雨稍停,却还是淅淅沥沥,愁云未散,不见半点星月。驿站中点满火把,照得通明,只听城中戌鼓初敲,已是一更时分。苏护在屋中踱来踱去,不知为何,心下甚是忐忑。不觉已是二更,打开一卷兵书,可哪里看得下,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三更,桌上灯火忽然扑灭,转而复燃,苏护心下一凛,不及多想,刷的抽出长剑,直奔门外。
刚踏得出去,只觉阴风扑面,灯火似乎也比之前暗淡了许多,惨兮兮直教人毛骨悚然。远处一大片黑云滚滚而来。苏护急对身边侍卫喊道:“鸣金!”随即急冲向妲己的卧房。脚步虽急,却是悄声放下手中长剑在门外,轻轻推门而入。
妲己已然醒了,揉着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问道:“爹爹,什么事?”
还未及苏护回答,只听外面钟鼓齐鸣,脚步攒动,嘈杂人声中有人喊道:“放箭!放箭!”
苏护似乎丝毫不为所动,轻轻拿起牀边的外衣,披在妲己肩头,轻描淡写道:“今夜乃是演习,以防紧急事端,孩儿体谅些。”
妲己心道:“分明是出了事,还当我是小孩子哄么?”却依然微笑道:“女儿明白,爹爹放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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