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湖上,几个转折,便转入了一座大湖之中,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过彦之暗暗心惊:“这大湖想必就是太湖了。我和崔师叔都不会水性,这小妮子只须将船一翻,咱二人便沉入湖中喂了鱼鳖,还说什么替师父报仇?”
崔百泉也想到了此节,他年轻时曾在河南洛水中划过船,寻思如能把木桨拿在手中,这小姑娘便想弄翻船,也没这么容易,便道:“姑娘,我来帮你划船,你只须指点方向便是。”
阿碧笑道:“啊哟,不敢当。我家公子倘若晓得,定要骂我怠慢了客人。”
崔百泉见她不肯,疑心更甚,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加重了警惕。
“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阿碧又用她那又糅又軟的声音唱起了歌。
小舟划入一处小港,但见水面上铺满了荷叶,从这里过去,这边水面上也全是荷叶,清波之中,绿叶翠盖,清丽非凡。
荷塘尚未过完,阿碧又驾驶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了过去。崔百泉和过彦之二人都在暗暗记忆小舟的来路,以备回出时不致迷路,可是一眼望去,满湖荷叶、浮萍、芦苇、茭白,全都一模一样,兼之荷叶、浮萍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就算此刻记得清清楚楚,霎时间局面便全然不同。
如此曲曲折折地划了两个多时辰,中午时分,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阿碧道:“到啦!”
她将船一直向柳阴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阿碧将小船系上树枝,忽听得柳枝上一只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地叫了起来,声音清脆。阿碧模仿鸟鸣,也叫了几下,回头笑道:“请上岸吧!”
众人逐一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
夜未央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
阿碧摇头道:“不。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公子要去燕子坞,我可做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阿朱姐姐。”
崔百泉问道:“你阿朱姐姐是谁?”
阿碧笑道:“阿朱就是阿朱,只比我大一个月,所以就摆起阿借架子来啦。我叫他阿姐,实在没办法,谁叫她大我一个月呢?你们倒是不用叫她阿姐,你倘若叫她阿姐,他肯定越发要得意哩。”她咯咯地说着,语声清柔,若奏管弦,将四人引进屋去。
到得厅上,阿碧请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夜未央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
夜未央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