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河凝了凝神,落下一子,吃了慕容复的白子。
慕容复伸手入盒,取过一枚白子,放上棋盘。所下之处,却是提去白子后现出的空位。
这一步棋,竟大有道理。这三十年来,苏星河于这局棋的千百种变化,均已拆解烂熟,对方不论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过的范围。但慕容复一上来下出一子,以致自己杀了一大块本来“共活”的白子,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着。那等如是提剑自刎、横刀自杀。岂知他把自己一大块白棋送给对方吃去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回旋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这个新局面,苏星河做梦也没想到过,他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一着黑棋。
“下‘平’位三九路!”夜未央又逼音成线了。
慕容复拿起白子,依言便下在“平”位三九路上。待苏星河应了黑棋后,夜未央的声音又钻入慕容复耳中:“‘平’位二八路。”
慕容复再将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
他此子一落,只听得玄难等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慕容复自己也是欣喜若狂。
苏星河脸上神色既欢喜赞叹,又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
在场稍懂棋理之人都明白了“珍珑”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自己一大块共活之棋,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棋中固有“反扑”、“倒脱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让对方吃去数子,然后取得胜势,但送死者最多也不过八九子,决无一口气奉送数十子之理,这等“不要共活”而“挤死自己”的着法,实乃围棋中千古未有之奇变,任你是如何超妙入神的高手,也决不会想到这一条路上去。任何人所想的,总是如何脱困求生,从来没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
夜未央修为高深,逼音成线给慕容复指点,众人是决计察觉不到的。
慕容复妙着纷呈,接连吃了两小块黑子,忍不住喝彩。
玄难喃喃自语:“这局棋本来纠禅于得失胜败之中,以致无可破解,慕容公子这一着不着意于生死,更不着意于胜败,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脱……”他转头看向夜未央,道:“夜少侠果然超脱。”
夜未央淡淡笑道:“这是慕容复自己想出来的,我可没有帮他。”
众人尽皆无言,他们都知道是夜未央暗中在捣鬼,可谁都没有证据,所以无法拆穿。
慕容复棋力不弱,后面的招数已经不需要夜未央去指导了。
一刻钟后,苏星河站了起来,看向夜未央道:“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夜少侠能够解开此局,在下佩服!”
夜未央哂笑道:“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这一局是慕容复破解的。”
苏星河道:“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他重新看向慕容复,道:“慕容公子,家师就在我身后的山洞里,你直接进去便是。”
“多谢。”慕容复拱了拱手,然后进洞。
丁春秋这是叫道:“这是本门的门户,外人岂可擅入?”
夜未央站出来,笑意盈盈地道:“丁老怪,你也想领教我的六脉神剑?”
丁春秋怒道:“好小子,你是铁了心要帮慕容复是吧?”
夜未央笑道:“我从不会帮任何人,我只会和他人交易,你有一个鸭蛋,我有一个鸡蛋,我想要你手中的鸭蛋,你想要我手中的鸡蛋,咱们公平交易一拍即合,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