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位子很高,天下人都想盯着。
吴王与太子争了十几年,在如今这唾手可及时候却选择放下了手。
李文宣走到了太子的面前,身子四周的血龙在他的肩上盘旋,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了下来:“事实证明,我比你更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他咧了咧嘴,轻声说道。
那声音很轻,满是虚弱,几不可闻。
太子霍然起身,下意识地抬手扶住李文宣的身体,目光复杂,却还是说道:“舍生取义的确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这并不能证明你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李文宣抿了抿嘴唇,想要反驳一句,话到嘴边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在说这些废话。
他与太子之间究竟谁更适合做皇帝一直是百官们争论的焦点,也始终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因为二人的能力几乎相等,区别只是性情,李弦一更重情感,行事光明大气。
李文宣城府极深,不显山不露水,喜怒不形于色。
两个人都能够为了唐国而死。
熄灭的烛火早已经被重新点燃,此刻在透过门缝的轻风吹拂下摇曳着火焰。
“我从来不后悔生在帝王家,既然生而为皇子,自然就要以身作则,肩扛着整个唐国。”鲜血渐渐停止了流淌,在吴王的肩上汇聚成了一条完整的血龙,他体内的血脉已经被尽数剥离,李文宣朝着门口踉跄走着,喃喃道:“可惜了,记得父皇前些年还答应过我要将我送去北地历练数年,雪国犯境,铁骨北地,身为皇子我却从未去过。”
血龙漂浮在李弦一的身前。
李文宣走到了门前停了下来,身子虚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抬手撑着门框边缘,喘了几口粗气说道:“梅岭是个好地方,用来埋骨的确很不错,但不适合我,当初书院将我赶了出来,这辈子我都不想回去。”
血脉被尽数剥离,眼皮越来越重,体内的虚弱感一阵阵的袭来,李文宣的双脚一软背靠着木门缓缓地坐了下去,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他舔了舔嘴唇,眸中的神采逐渐黯淡了下来,长发散在背上,带着灰色。
“以前我总想着如果能够坐上那个位子就把书院弄走,让他们离我远远的,不在眼皮底下心不烦,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留在梅岭也是多余。”
“李来之不该死,母后和杨妃做的太过了,他若不死大唐也不会成为今日这般模样。”
李文宣闭上了双眼,安静的靠在门上,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听书晋王叔临死前念叨的是斜阳欲落去,一望黯销魂,这诗的确不错,可惜现在没有太阳,也不是黄昏,念叨起来总不合时宜。”
“解除大阵之后守在长安城外的宗师们一定会立刻入城,苍龙卫也会加入战局,父皇也能够从闭关之地出现来,长安之危可解,只要长安无事,天下便全都无事,崔崖思那个狗官也会站出来,齐秦那条老狗也会露出獠牙。”
他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是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自己所描绘而出的那番景象,只是到最后发现终究只是徒劳,索性也就不在睁眼:“荒人和雪国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知白和母后算计了一切,将整个天下的变动都算了进去,还真是好算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轻,渐渐地似乎快被顺着门缝吹进来的风声遮掩:“你是个好太子,但我也会是个好皇帝,崔崖思虽然是个狗官,但有句话说的并不错,如果父皇只有一个儿子,那该多好?”
“梅岭本王不屑去,死后还劳烦太子将我的尸体运到北地,我不想葬在皇陵,身前在这长安城待得时间足够长了,死后总要去见识见识别处的风景。”
那条血龙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张嘴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李弦一低头看着背靠在门前坐下的李文宣,那身白袍仍旧是不染丝毫尘埃,修长的手掌搭在了膝盖上,发丝散在额前,遮着侧脸,在烛火的映衬下起了一层阴影。
冷风透过门缝吹起了他的头发,微微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