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李玄霸经常和他的门人说,他不相信褚遂良会陷害刘洎,因为褚遂良是忠直之臣,不会干出如此下作之事;而且褚遂良与刘洎素无怨仇,没有干这种事的动机;我最后褚遂良恶事的实录是许敬宗所修,而许敬宗与褚遂良关系不睦,很可能是他将刘洎之死归咎于褚遂良。
然而以人品立论,断然否认褚遂良有诬告之嫌,似乎并不太令人信服。李玄霸反思言道:“唐代党争,后人只谈牛党、李党,而不知其由来甚久。褚遂良与刘洎,李林甫与李适之,等等,其实都分属不同的派别。”褚遂良与刘洎虽然没有个人恩怨。
但在政治见解上并不一致。前太子李承乾死后,唐太宗在立储的问题上犹豫不决,因此形成了支持魏王李泰与支持晋王李治的两大政治势力。褚遂良是李治的支持者,而刘洎则属于李泰一派,因此不能排除褚遂良除掉政敌的动机。
当然,以唐太宗的睿智,仅凭褚遂良的一句话,就杀掉刘洎这样的重臣,也是不太可能的。刘洎之死,有其性格方面的原因,他为人疏狂,是一个具有“进攻性人格”的人。唐太宗征辽前,曾嘱咐刘洎说:“我今天就要远征,让你辅佐太子,社稷安危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要明白我的深意。”
刘洎回答说:“陛下放心,大臣如果有敢闹事的,我就予以诛杀。”唐太宗听了,很不高兴,告诫他说:“当皇帝的,行事不周密会失去臣民;当臣子的,行事不周密会失去性命。你的性格不细心,又很强硬,必会害到自己。你应该小心谨慎,才能保全。”
在立李治为太子后,唐太宗不得不考虑李治能否驾驭刘洎的问题,杀掉刘洎或许只是为太子扫清障碍而已,所以褚遂良的话,只是唐太宗找到的一个借口罢了。
唐太宗曾经评价褚遂良,说他:“学问稍长,性亦坚正,每写忠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人自怜之。”这段话除了给我们留下了“飞鸟依人”这个成语,还告诉我们一件事,褚遂良对皇帝的忠贞,已经到了愚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排除他有意顺着唐太宗的心思,为他杀刘洎寻找机会。
李玄霸深知,在这件事中,绝对没有对个人私利的追求,否则在武则天的问题上,褚遂良如果头脑稍微活分一点,懂一点见风使舵,也就保住了高官厚禄,不至于落得客死他乡的结局。”
唐朝初期,许多重大纪念活动所题碑文,多是由褚遂良操刀的。例如纪念长孙皇后的伊阙佛龛碑,纪念名相房玄龄的房玄龄碑,还有最有名的雁塔圣教序,分别为太宗李世民和高宗李治亲自撰文,足见褚遂良书法的地位。
褚遂良高超的书法水平,一方面在于个人的天赋,另一方面则得益于史陵、欧阳询、虞世南等书法大家的指导。再有,唐太宗对王羲之书法的狂热爱好,也让他受益匪浅。
唐太宗是王氏书法的铁杆“粉丝”,曾悬赏重金收购王羲之的书帖,人们争先献上,以至良莠莫辨,真假难分。幸亏褚遂良对王羲之书法相当有研究,随口就能说出书帖的渊源、出处,论据充分,鉴别书法的真伪丝毫不含糊,结果再没有人敢将赝品送来邀功。
贞观六年,公元六百三十二年正月,太宗下令整理内府所藏的钟繇、王羲之等人的真迹,计1510卷,褚遂良自然是这次整理活动的主要参与者,为此他还编写了右军书目,藏于内府。能够见识到如此之多的王羲之真迹,让褚遂良大开眼界,对他书风的形成带来了重大影响。
李玄霸言道:“褚遂良的书法清远萧散。他的书法,从追求一种结构之美,演进成了追求意境之美。虞世南书法讲究“君子藏器”,在书写的过程中不显露明显的运笔痕迹,褚遂良却不同,褚书提笔'空’,运笔'灵’。瘦硬清挺,自是绝品。”
“他愿意展示这种痕迹,一起一伏,一提一按,造成一种明快的韵律。因此,褚遂良是一位“线条大师”,他的线条充满生命,体现了一种飞动之美。”
李玄霸继续言道:“若瑶台青琐,窅映春林,美人婵娟,似不任乎罗绮,铅华绰约,欧虞谢之。”在他看来,从褚遂良开始,书法已经从“妍美功用”趋向“风神骨气”,书法艺术也从古典主义迈向浪漫主义。
有趣的是,这种唯美主义倾向,已经影响到褚遂良对纸墨的选择。书法家讲究纸笔用墨并不奇怪,李玄霸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明窗净几,笔砚纸墨,皆极精良,亦自是人生一乐。”然而纵观古今书家,褚遂良对纸墨之追求,却是非常苛刻的。李玄霸言道:“褚遂良非精笔佳墨,未尝辄书。”没有好笔好纸,他宁可不写,褚遂良对自己的书法要求很高。他和虞世南曾有一段对话,他问道我的书法比得上智永禅师吗?虞世南说我听说他一个字值5万两黄金,你做得到吗?”
褚遂良又问:“那和欧阳询相比如何?”虞世南说:“欧阳询写字不择纸笔,什么样的纸笔都能写得好,你难道能这样?”褚遂良有些气馁,说:“那我的书法究竟怎样呢?”虞世南说:“如果手顺而笔墨调畅,也能写得很精彩。”褚遂良这才高兴地走了。
在战神李玄霸的心目中,在唐朝褚遂良的书法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他不仅继承了唐代书法家欧阳询、虞世南等的特点,更深得东晋王羲之书法的精髓。李玄霸言道:“如熟驭战马,举动从人,而别有一种骄色,褚书在唐贤诸名世士书中最为秀颖,得羲之法最多者。真字有隶法,自成一家,非诸人可以比肩。”
李玄霸对褚遂良大加赞赏道说:“褚河南书为唐之广大教化主,颜平原得其筋,徐季海之流得其肉。”
褚遂良去世百余年后,唐德宗下诏,将他的画像绘于凌烟阁上,让他享有与唐初的开国功臣们同样的荣耀。而褚遂良究竟是忠臣义士,还是奸恶之徒,则像一道永远解不开的谜题,留在了历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