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听人来报,说安氏回了衡阳的外祖家?”
凌相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安氏的情况。
提及自己内宅之事,凌宇归也似乎有些难为情,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儿子没能管理好府里的事,让父亲见笑了。到底是妇道人家,沉不住气,不知道从何处听了一两句闲话就信以为真,还让馨儿在宫中闹了一场,儿子也是回府后才得知,原来安氏已走了三五日。”
“也是个心气高的。”
凌相淡淡道,
“说起来,衡阳距离皇都也是路远千里,行车一趟要过许多山路,有些还很是危险。看来这次儿媳也是当真生了气啊。”
“父亲放心,她冷静几日消消气便就回来了,身为人妇,难不成还一直待在衡阳吗。即便她肯,那族人也不肯吧。”
“错了。”
突然间好像想通了什么道理一般,
凌相眼中重新亮起了往日的光采,恢复了那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从容。
唇边似乎还带着些高深莫测的笑意。
“你若这样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什么错了,父亲在说什么啊,难不成父亲的意思,是要儿子去向安氏认错不成?”凌宇归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才理清楚上一件事,凌相就会立刻把话题再转到另一处想不通的地方,他抓着头发,眼中尽是迷茫。
“有何不可呢。”
“但父亲方才不是还在考虑让儿子休妻娶郡主,怎么现在又——”
“不管是你主动写下休书,亦或是就这样把安氏放在衡阳不管不顾,到底都是伤了工部尚书与咱们的情谊,得不偿失。”
凌相掀开被子,
心病还须心药医,
一旦心中有了筹谋,什么积郁成疾病,什么急怒攻心,一下子就不要而愈。凌相径直走到了书桌前,提笔蘸墨,于信纸上书写着什么。
凌宇归站在一旁看着,
看了几句后此反应过来凌相这是在写什么,赶忙阻住他的胳膊,惶恐道:
“父亲乃丞相之尊,岂能让父亲屈尊写信去劝安氏回来,这样不是太给他们脸面了吗。就算要写,也有儿子在,万不敢老家父亲您的。”
“此事之错本就在你,但你去道歉也还不足以表达凌家对儿媳对工部的看重,所以这封信应当,也只能由为父亲笔,方显其效。”
最后一笔落下,
话语声也戛然而止,
其中蕴含的东西却足够凌宇归想破脑袋,也捉摸不清楚。
***
乾清殿内,
景泰蓝掐丝彩绘香炉中,一缕白烟袅袅升起,龙涎香味弥漫。在元睿明的记忆中,幼时听训于先帝便是这种味道,等到自己继位坐了皇帝,依旧是同样的龙涎香气。
朝朝代代,日日夜夜,
都是一般的味道。
望着桌上推挤如山的奏章,元睿明从前不管再多的案牍奏章,哪怕彻夜批改他都不会觉得疲惫,但此刻,竟头一次觉得有些许的陌生。
其实不光是奏章,
关乎四周的金雕彩绘,
哪怕是自己身上那最好的桑蚕丝捻金线绣成的龙袍,头顶的冕旒,原本再熟悉不过的事物,都不知怎么,一下子变得有些突兀。
元睿明高居龙椅,手握朱笔,这同样也是他第一次走神。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