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与姚勇分开的陈凡散漫的晃荡回了连队,此时的连队里,人数已经不多了,当过兵的应该都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退伍老兵都是同一时间离队的,各个地区的老兵,会分批次离开部队,而陈凡和姚勇恰好是最后一批,看着已经空了一半的营房,陈凡随意找了个空床躺了上去。
“再待三天就走了啊……”
看着上铺的床板,陈凡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左右,他们那批新兵也是最后一批登上火车的,当时,母亲和众多送别队伍中的人一样哭成了泪人,而在陈凡的印象中,从未流过眼泪的父亲,竟然也躲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那一幕,让早已决定了绝不流眼泪的陈凡,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座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转了两三个小时的汽车,最终来到了现在所在的部队,一群青涩的孩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各个都显得比较沉默,三十多个老乡被四个新兵连队给瓜分了出去,陈凡也和姚勇分开了。
班长和连队领导的热情,让陈凡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可殊不知,这只不过是噩梦的开始,虽然选择来当兵之前,陈凡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可没想到,新兵三个月训练,简直要了他半条命,城市来的孩子,身体素质普遍都不咋地,在农村上过三年学的陈凡,自以为自己身体素质还不错,可到了这,陈凡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根本就是个渣渣,所有的训练科目或许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射击了。
说起射击,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每个人只有五发子弹,能打出45环以上,就算不错了,而陈凡次次打靶都能稳定在48环左右,整个连队,或许只有指导员比陈凡要稍稍厉害一点,这也是为什么陈凡后来被选入狙击手的原因,当然,这都是后话。总之,新兵连三个月,让陈凡感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不过,后来训练逐渐适应了之后,也就不觉得累了,哪怕是之后进入教导队,他也能坚持下来。
当兵五年,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出过任务,演习到是参加过许多次,但谁都知道,演习,那不过是照着剧本演戏罢了,如果可以,陈凡真想轰轰烈烈的来一次实战。
思绪漫天,不知不觉,夜已深,房间里缕缕续续有其他战友回来了,看到躺在床上发呆的陈凡,也没人去打扰他,熄灯哨响起的时候,将沉浸在回忆中的陈凡惊醒了过来,他自嘲的笑了笑,独自一人来到晒衣场,看着漫天星空,偷偷的点了一支烟,抽完烟,朝着站第一班岗哨的家伙打了个招呼,回到了房间,睡了下去。
第二天,营区里来了一辆军用卡车,上面通知,退伍老兵将各自需要托运的行李打包,统一送去火车站托运,后天退伍的时候,他们就只需要携带一些简单的东西就行了,花了整整一上午,陈凡将自己所有的军用物品都留下了一套做纪念,这里面包括肩章、领花、帽徽、还有各种制式服装,有些东西本该是上交严禁带走的,可他还是偷偷的留了下来,马上要离开部队了,就当留个念想。
晚上,连队里举行了一场欢送会,陈凡和另外一个叫周天的老乡喝了个伶仃大醉,这是陈凡当兵以来第一次喝醉酒,醉得他晚上点名的时候,忍不住吐了一地,后半夜的时候,大约凌晨三点,陈凡晕晕糊糊的起了床,来到了营房外,从哨兵的手里接过了枪,对站哨的家伙说道:“最后一晚了,让我再站一班岗吧。”
哨兵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站到一旁,陪着陈凡站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换了下一班岗的哨兵继续陪着陈凡站到了天亮。
临行的火车是在第三天的晚上七点,但是从部队去火车站,路上还要座几个小时的汽车,下午三点左右,整个连队的留守老兵敲锣打鼓的,将陈凡和其他几位退伍老兵送往了集合地点,欢送仪式过后,他们将统一被军车送去火车站。
团政委在所有退伍老兵面前长篇大论的说了十几分钟,而后,老兵们开始卸下了肩上的肩章,还有领花、帽徽,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哭的,总之,那一声哭泣惹得在场所有的老兵,都嗷嗷大哭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到这种场面,陈凡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少时,送兵干部开始催促老兵们登车,这下哭声更加剧烈了,老兵们不停的和战友们拥抱告别,最终,还是爬上了离去的军车。
不得不说,这些家伙哭得快,笑得也快,军车刚刚驶出部队大门,这些刚刚还泪流满面的家伙们就欢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