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城内,太守衙门。
朝廷平叛大军总管王忠嗣,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军报。
不是什么复杂的军情汇报,然而王忠嗣却足足看了三遍。
良久,方才抬眼望向身前单膝而跪的传信兵。
“武威军不是在葫芦关外吗?怎么跑到福州城去了?”
倒不是怀疑军报的真伪,上面的印信早已被韩稚勘验了多遍,自然不可能有假。
只是多日来寸功未建的官军,乍一听福州光复的消息,难免有些错愕,再一想武威军的人数,便增了一份震惊。
张天意抬起头来,平静的望着王忠嗣,来之前许辰早已为其备好了说辞。
“回禀大帅,我家将军与叛军在葫芦关相持数月,不得寸进,也是心急如焚,然而兵者,国之大事也,将军不敢兵行险招,惟有堂堂正正的迎敌。”
王忠嗣听完,嘴角一动,心道:“到底是个孩子!”
张天意是何等眼力?只一眼便心中暗喜:“成了,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然而,王忠嗣依旧面无表情的在问:“那本帅派遣去的信使,为何不见归来?”
张天意一愣,诧异道:“大帅派过信使吗?”
王忠嗣沉默的望着张天意,淡淡的威压扑面而来。
然而张天意好歹也是少年高手,只是一脸疑惑的望着王忠嗣。
对视好一会儿后,王忠嗣垂下眼睑,淡淡道:“周希宇呢?为何这请功的军报中没有他的名字?”
徐番既然要更换武威军的将领,自然要知会王忠嗣一声。
张天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回道:“那一日,突然有从长安来的一行人来到营前,说是要接管武威军,将军才与其交接完毕,那周将军便领着大伙前去攻打葫芦关,哪知在攻城时大意着了敌将的道,竟被敌将一箭射死!”
“危急关头,眼看便要大败,我家将军只好挺身而出,暂时接管兵权,带着我们且战且退,伤亡不少后方才成功回到大营。然而,那位周将军的一干亲卫却接连战死。”
“待到隔日,探子来报,葫芦关上出现异常,将军亲自探查过后,随即果断下令,领着大伙儿攻上城头。这才发现,原来葫芦关的守军竟在一夜之间消失干净,不知去向。”
王忠嗣听完后,沉默不语,思量许久后,遂说道:“所以你们就出山了?”
张天意点头回道:“因为弄不清叛军去向,我家将军不敢贸然在山中徘徊,将军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遂违背了大帅之前的命令,转而出山,向福州而去。”
王忠嗣再问:“为什么是福州城?”
张天意回道:“我家将军说,叛军貌似占据数郡之地,实则只是盘踞在几座大城内,自葫芦关向东,也唯有福州城内的叛军数量最多,若是一路攻打过去,且不说人手不足,若是打草惊蛇,让福州城的叛军有了防备,那便得不偿失了!”
“当然,我家将军之所以能一夜间赶到福州城,并且仅凭两千余人破城,却是因为我家将军麾下尚有一支水师!所以才能在闽江上……”
王忠嗣眼角一动,双目电射而来。
倒是一旁的韩稚已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张天意的叙述:“等会儿!你说水师?谁有水师?哪来的水师?”
张天意一愣,继而接着说道:“我家将军早在豫章的时候就编练了一支水师,且成功剿灭了盘踞在鄱阳湖长山岛上的水匪,这……大帅难道不知道吗?”
“可我家将军的老师,徐相爷也是知道的啊!”
长山岛剿匪这事发生的时候王忠嗣还在边关,再者,当初许辰本就淡化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不过就是地方剿匪的小事,兵部的记载也只是例行公事,寥寥数语。
且之后南方大地上爆发了长达半年的金融风暴,夹杂在这等大事里,许辰这一支连编号都没有的水师,又怎么可能引人瞩目呢?
这本是许辰当初有意为之,然而接下来保持闽江水道的畅通至关重要,这支水师迟早是要曝光的,张天意此刻的装傻充愣也是为了让王忠嗣注意到这支水师的存在。
早已被叛军水师折腾的死去活来的韩稚顾不得去思量为何许辰麾下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支水师来,只顾急吼吼的问道:“水师船只几何?兵员多少?战力如何?”
张天意斟酌着答道:“这个……福州城外的叛军水师只用了半天时间便被我军的水师击溃,虽然伤亡……”
韩稚一听,大喜,才懒得计较伤亡,转头冲王忠嗣兴奋道:“大帅!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有救了!”
王忠嗣沉默稍许,心中便有了计较,开口便问张天意:“福州城武威军能守住多久?”
张天意不假思索的回道:“我家将军说,武威军伤亡巨大,如今只有两千不到的人,但将军已经发动城中大户组建民团协防,如今叛军福州主将身死,群龙无首,怕是要等到叛军高层重新任命主将之后才会反攻而来,我家将军说他最多只能守住两个月!”
“当真?”王忠嗣皱眉,厉声道:“可知军中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