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算得上决战了,叛军在北面除了仙霞岭还有五千人马外,中间这近千里的大地上几无一兵一卒。
形势说危险自然十分危险,只是这千里大地上的正规兵马早已被叛军犁清,如今各地的豪门大族都在观望,说是选择未免太快,如今的局面也不过是月余间出现的。
当然,所谓心盼王师的人自然也是有的,而且还不少。自打王忠嗣将大营设在漳州后,北面沦陷区的百姓,就时有过来哭诉、求援的,说是叛军如何残暴不仁,百姓如何水深火热,诸如此类的。
只是那时的王忠嗣受困于九龙江,心有余而力不足,等到这个月局势转变,叛军竟又孤注一掷将全部兵马聚到一处,曾经想过的关于策反、发动沦陷区百姓闹事之类的计划又都没有必要了。
对于叛军这样强烈的决战欲望,一劳永逸的事,王忠嗣当然不会拒接,今晚的事说起来快,但局势到了这个份上,说起来也是水到渠成的。
王忠嗣做了进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了晚上就出了意外,被人下了药,叛军又正好全线出击夜袭敌营,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没有料到今晚突变的不止王忠嗣一个,郑泰也没有料到自己只是刚刚出去了半天不到,漳州的局面竟变得如此糜烂。
今日早些时候,郑泰从帅帐出来后,刚到九龙江口的水师营地就碰上了陆浩派来传信的人,惊闻大哥出事的郑泰想也没想就出发了,要不是记得这里是军营,擅离职守会很麻烦,郑泰说不定早就把自己一帮弟兄全给带走了。
漳州离福州不算远也不算近,跑一个来回,加上陆浩从基隆调船队的时间,等到郑泰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舰队回到漳州时,时间已经转到了正午。
艳阳高照,九龙江上血流漂橹。
当郑泰瞧见河口那已经没有一艘完好的官军战船时,脑子里蒙了一下,看到叛军水师的船正在一点点地搜寻水里的残存者,不时补上一箭,怒火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刘山……他娘的……你们给我等着……都……都愣着干啥?给老子冲啊!”
怒火攻心,郑泰一时间有些癫狂。
一队共五艘大型帆船将动力调到最高,风帆鼓鼓,朝着九龙江上的叛军水师冲去。
“用弩炮!别用石头,直接上火药,给老子一路炸过去!”
手.雷的制作成本毕竟不低,如今水战中当做投掷物的是一种用陶罐装起来的小心火药弹,至于火炮也有,乃至那种刻画了符纹用了许多新型材料的战船,船厂里也正在建造,只是这些大威力的武器实在没有必要用在这样的战场上。
铺天盖地的炸弹投掷过去,有的爆炸了、有的没有爆炸,但弩炮所带来的高速依旧像筛子一样将叛军的船只犁了一遍。
接连不断的巨响惊醒了整片战场,原本清理干净官军水师后正准备开到漳州城下助阵的何云在响声出现的那一刻,便浑身打了个机灵。
猛地回头,只见五艘大型帆船好似洪荒巨兽一般扑面而来,那不断乍现的火光饱含着巨兽滔天的怒火。
顾不得去城下助阵了,何云赶忙开始调度船队布防。
如今敌军在河口位置,不顺风也不顺水,可那该死大船的速度竟一点也没减弱,何云见过类似的船,当初在升州城外的长江上虽只是夜晚里的匆匆一瞥却已经对那惊人的速度记忆尤深。
九龙江比不上长江,叛军几十艘船,大大小小布满了河道,加上上游飘下来的尸体、船只残骸,整个江面已经变得拥堵。
对于后路,何云有着一贯的谨慎,只是这一回在船只性能上的巨大差异,让他之前做的一番布置变得可有可无。
留在江口监视的几艘船几乎一个照面就被炸成了破烂,面对来势汹汹的巨兽,在这施展不开的河道上,何云又一次感到了灭顶之灾的危险。
敌船依旧速度不减,已偶尔有火光伴着巨响在身旁炸开,留在后方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被火焰和黑点所吞噬。
冬日里的江水速度不快,破烂后沉没的船只就那样缓慢的随着江水移动,那些没有全部沉没的船只则顶着一个燃火的空架子顺着水流向下飘去,间或有人形的火焰伴着哀嚎声落入冰冷的江水。
郑泰已然红了眼,浑然不顾随处可见的船只残骸,依旧保持着高速朝前冲去,大型帆船时不时被撞的摇晃一下。
剪式帆船在设计上为了保持航行时的超高速度,前端整体上翘,用以劈波斩浪时最大化的减少水流的阻力。
避免了船身前端与残骸的直接冲撞,然而却加重了中心位置船底的负担,如今每一次撞击时船身晃动的幅度虽然不大,可明白人都知道,一旦船底中部出事,整艘船几乎立马就要报废。船底加设的隔离舱只能防水,船底中部是个节点,就好像蓄满了力的弓弦,一旦出事,船身在整体结构上就得解体,一分为二。
然而发了疯的郑泰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如今他只想杀干净眼前的敌人,为在他眼中已经死去的兄弟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