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响脸上也有一些惊讶,他看出来唐未济决计不是自己的对手,那么他为何要这么做?只是为了要维护方寸山的名声,所以要行那飞蛾扑火之事么?若是如此的话,唐未济在他眼中必然便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人,意气之争可是要不得的。
然而下一秒钟他便笑了,唐未济果然没有疯,不仅没有疯,而且还很聪明。
因为唐未济接着说道:“但是我现在打不过你,还有两个月便是春雨宴了,不如你我约在春雨宴上,看谁采雨更多以决胜负。”
裴响便有些沉默了,他看着唐未济,心中有些讶异,心想难道你也知道这次的春雨宴内中隐情?不然的话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一时没有答应,因为这次的春雨宴不同以往,他对这次春雨宴上的某个人或是某样东西势在必得。采雨又不是单纯比修为,他若是在春雨宴上输了,只怕便不能心想事成了。
而这次的谋划不仅仅关乎他自己,更关乎到他背后的彩衣阁。身为彩衣阁的少主,哪怕他实力再低,也要为彩衣阁早做打算。
彩衣阁在江南道一家独大,风头无匹,但这只是表面现象,谁都知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的道理。彩衣阁在江南道势大,但也仅仅只是在江南道势大,他们就像是疯长的肥兔,被江南道这笼子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
彩衣阁接下来无非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继续疯长,然后被笼子锁住,压爆;另外一种则是打开笼子,换来更广阔的成长空间。
裴响此次进天都,为的就是第二种可能。他怎么会因为与唐未济的一时之争便影响到了自家的千载命运。
他就要拒绝,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方才出现在仇乐池心头的声音也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裴响沉默了,挣扎了片刻,而后便答应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唐未济,依旧是微微笑着,胜券在握的样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只是若是你输了,飞虹苑门口的那间屋子须得拆了。”
听见裴响说话的那群人心叫了一声好阴毒的算计,听闻彩衣阁少主善于算计人心,原本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飞虹苑门口的那间小木屋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当初搭就它的人也没废什么心思,内中并未富丽堂皇,也无雕梁画栋,没有巧夺天工,也没有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密室,但它是一种象征。
只要木屋在一天,买剑带给飞虹苑的阴影便存在一天,哪怕千百年过后,木屋世代修葺并未倒塌,那么依旧是一种神话。
最主要的是,只要买剑不同意,这间屋子谁都没办法拆,当今谁也不敢拆,百年之后更是没人愿意拆,也许更会有人把入住其中当成一种荣耀。
这就像是一根钉子,牢牢钉在他们心口,或许会成为与买剑同一时代天才大道之路上最难跨越的心关。
裴响这一句话既让同辈中人对他好感丛生,也顺道解决了自己的心魔,更妙的是唐未济乃是买剑师弟,是买剑推荐过来的人,他若是输了要拆木屋,即便是买剑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一举三得,能在短短时间想通这些,说出这句话来,裴响名不虚传。
他们看向唐未济,眼神中有些期待,既是期待唐未济的回答,也是期待门口小木屋被拆掉——没人觉得唐未济会是裴响的对手,即便是春雨宴上采雨,要知道彩衣阁一手袖里乾坤可是闻名天下。
唐未济却没半点犹豫,点头应道:“如此甚好。”
他既然知道春雨宴,既然知道采雨,那么对彩衣阁自然不会一无所知,这一切都得益于从方寸山到天都的那辆马车里面的无数对话。
所以他痛快答应下来,裴响的面色便有些阴晴不定,只是又想到了那道心湖涟漪,心情好了很多。
唐未济来得快,走得更快。来的时候没人能拦得住他,走的时候没人拦他,所以他的速度其实是差不多快的。
只是道路旁的风景不同了。
来的时候背后与两旁的目光最开始是讥讽,如路边丛生的荆棘,别说是摸了,看着都让人生厌。
走的时候那些目光则是变得敬仰畏惧,他们见证了一个神话的诞生。
小木鱼走得尤为开心,大师兄是大师兄,唐师兄是唐师兄,反正都是师兄,师兄都很好很好。
他心想这春天还没到呢,怎么沿途所见俱是春光?
……
飞虹苑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天都无数人的眼中,因为这场争斗太过明显,无法掩盖,所以无数细节被剖析出来。
比如唐未济上山先踏哪只脚,跨的步子大不大,据此判定此人惯用右脚,性格果决;又比如小木鱼一路上的表情变化,以从侧面印证唐未济此人城府极深,就连自家师弟都不知道他的真实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