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就倒?”天心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心中陡然涌起一阵恐惧,所有的一切幻象都在此刻破碎,脑子里构建的理想殿堂倒塌,现实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几乎要发疯。
他冲过去,一把扯住了来报信的那个人,提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是在骗我们对不对?说,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骗我们!说!”
那人被吓得瑟瑟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鉴侯平缓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天心小友,他是我的人,他也没说在撒谎,还请你放开他。”
天心狠狠推搡了他一下,这人吓得扭头就跑,连滚带爬,连告退的话都忘了说。
淮侯赞叹的声音跟着响起,“一拳,竟然仅仅只是一拳,得到消息了么,这是他本来的实力还是有人帮他出手?”
鉴侯摇了摇头,手上还捏着一张崭新的纸,“上面说了,李四还在烤鸭铺里,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是他自己的力量。”
“自己的力量。”淮侯缓缓咀嚼了几次这句话,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恐惧,“他才多大岁数啊,只是一拳……如果让他知道我们的存在,那可怎么是好。”
天心冷笑了一声,“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们是大唐的侯爷,还怕他找你们的麻烦?”
淮侯与鉴侯对视了一眼,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天心突然道:“我出去一下。”
“你做什么去。”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口,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放心。”天心讥笑了一声,“我只不过是去袁浩宇那边看一眼罢了,我想问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必要了吧。”淮侯阻止道:“他已经失败了,接下来就要看老太师的了。”
天心冷笑了一声,“这么紧张作甚,你们总不会觉得我是要临阵脱逃吧。”
淮侯笑道:“哪里的话,只是担心你的安全罢了,诸事都要谋定而后动啊。”
两人正互相扯皮,一直不曾说话的鉴侯虚弱挥了挥手,“都别说了。”他“呼哧呼哧”喘着气,“按时间看,朝会已经结束了。”
天心与淮侯同时看向天外,肯定了鉴侯的说法。若朝会已经结束了,那边还没消息传过来,是什么意思?
朝会的确已经结束了,唐未济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刚刚踏入宫门,便看见三三两两散朝的大臣们。有认出了他的人与周围的人低声说一句话,目光在他的身上饱含深意的扫过,他们像是躲避瘟疫一样避开他出宫。
班道远孤零零一个人落在后面,凄凄惨惨。他的脑子里浑浑噩噩,很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最后唐未济都不曾出现。
太和殿寂静了太长的时间,长到圣皇都没法再继续拖延下去,那么劳军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了征南侯的头上。
圣皇金口玉言,这件事情已经是改不了了。
唐未济恰好看见班道远,连忙找他打听,班道远看清他之后,几乎是疯了一般上来质问他为什么来得这么迟。
只是根本不需要唐未济多解释什么,当班道远看见唐未济那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衫和手上同样破烂的油纸伞的时候便明白了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班道远把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与唐未济说了一遍,唐未济听到最后,依旧镇定,却又有些无奈,“我倒是连累你了,是我的错,一开始就不应该多耽误时间的。”
班道远摆了摆手,“算了吧,满朝文武都在等你过来,你一个人再厉害,总不能在大殿上出手,只凭说哪里说得过他们,早点到也是受尽羞辱罢了,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何必抱有侥幸呢。”
他叹了口气,看着初升的朝霞在水洗地面上投射下一片碎金般的光芒,“只是可惜了前线将士了,你若是去的话,会少死很多人的。”
“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对自己的眼力没有信心,但对别人的眼力向来喜欢推敲再三,买剑看重你,公主殿下看重你,霜月小姐也看重你,如果你真的没有过人之处的话,凭什么呢?”班道远笑着扳着手指。
“真要说起来的话,剑神前辈对你观感极好,那最后一条黑龙更是彻底站在你这边愿意与圣皇为敌,卖酒翁前辈为了你搬着整个上德峰从大雪山跑到了天都,剑囚前辈一辈子没干过出格的事情,却对你倾囊相授,送你和瑾公主出了天都,还有太玄教那位黄龙人前辈,同样对你青眼相待。”
“这么多三仙境前辈都做出了选择,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们还要争。”他叹气道:“我自己是个俗人,眼力浅得很,但我不像朝中的这些大人一样目光短浅到浮池之渊都已经陷落了还在勾心斗角。”
唐未济静静听完他说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人,问道:“那就是征南侯么?”
班道远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错,那正是征南侯,哎,你做什么去!”
他话才说到一半,便看见唐未济离了他朝着征南侯走过去。班道远心里只觉得一阵不妙,却又拦不住唐未济。
就如唐未济注意到征南侯一样,早有人也注意到了他。毕竟唐未济这一身破烂的打扮和大内宫闱实在是搭不上边,也着实太过显眼了一些。
征南侯与那群大人一直注意着唐未济的动作,几乎在他往这里走的时候都有一瞬间肌肉的紧绷,与班道远一样,他们根本猜不到唐未济想要做什么。
征南侯到底是血修,心理承受能力更大一些,看着唐未济笑着道:“可是少游侯当面?”
唐未济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我。”
征南侯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早就听说小侯爷英姿勃发,一直不曾见面,引以为憾,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正准备去雅芳斋,不知小侯爷有无闲暇,或许我们还可以在雅芳斋品一品茶。”
唐未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过来只是与你说几句话的。”
征南侯脸上的笑容稍稍僵了僵,“小侯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身后站着的一位年纪不大的官员冷嘲热讽道:“风凉话就别说了,还得作大度模样原谅你,我们忙得很,没那个闲工夫。”
征南侯就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目光依旧诚恳,依旧平和的看着唐未济。
唐未济也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冷静道:“听说你要去浮池之渊,我过来想给你几个建议。”
“建议?”
“第一,浮池之渊的残兵虽然没了士气,但依旧桀骜,你要采用怀柔政策好好安抚他们才行,万不可强势。第二……”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征南侯笑着打断,“小侯爷,我有自己做事的主张,不用你来与我多说什么的。”
“真当自己什么都懂一样,还不是个门外汉。征南侯祖上好歹是带兵的,你不过是个泥腿子,还来教别人怎么劳军?真是没脸没皮啊。”又是那道声音,一阵冷嘲热讽。
“人家起得迟,赶不及朝会,觉得到手的鸭子飞了,不得多说两句,回头显得自己有能耐才行,这叫虽败犹荣懂不懂。”有人接话头。
“我素来钦佩大将军,若是大将军在这里,说什么我们都是听着的,你以为你是谁啊?让你站在这里与你说说话已经是对你的赏赐了,还真有脸指指点点了?”
唐未济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扫了他们一眼。
“你看,急了急了,急红眼了。”
“少游侯本就跋扈惯了……”
“说不得,当这天都是他家开的……”
“到底是年轻人啊,骂你两句怎么了,王大人那是怜惜你,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