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唯愣怔片刻,心念电转,难道自己就这么三叩九拜,连个香案什么的都不设吗?
仔细回想一番,好像这场拜师收徒从头至尾都透露着几丝不够慎重。
明明事关天山派的未来基业,明明牵扯到天山派和不归城两大家,可偏偏就是说插队就插队、说收徒就收徒、说拜师就要马上拜师,这也未免过于儿戏了些吧?
见康唯愣在原地不动弹,叶奈落忍不住轻咳一声道:“怎么,还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说我还当不起你师父不成?”
康唯连连摇头,面上诚惶诚恐。只是眼底那丝倔强却是清晰地露了出来,好似一簇火苗微微闪烁。
叶奈落感到好笑,这家伙还真是个藏不住心事儿的人,论心地之澄净,倒比那青云观的清和确是胜出不少。
康唯犹豫再三,仍是决定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
他看着叶奈落,语气沉稳道:“我不过是不归城送来天山派的‘质子’,是保证两家结盟的筹码,叶仙师何必如此上心?只要做做样子,让两家面上都过得去就行了。”
听到这种有些不客气、不礼貌的话,叶奈落倒也没变脸色,只是淡淡道:“何来此一说?”
康唯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想把内心郁结的所有愁绪统统倾泻出来。
他望了望天,眼瞳中全是忧伤。
叶奈落冷眼看着他这极其做作的一幕,轻轻攥了下拳。要不是康雪走时几经嘱托要好好待这小子,就凭这幅做作至极的怨妇模样,他早就上手将这家伙痛揍一顿了!
康唯叹道:“城主曾经亲口断过我的资质,说我之资质实属年轻一代上上者……既然如此,何必送我来天山修道?难道说不归城的修行法门就比天山派的差了?还说什么修道种子,难道所谓修道,仅仅是指修行道门之道?大道纷繁,各取一条皆可通天,何必拘泥于道门修行?将我送来天山派,不过是……”
不等康唯继续说下去,他便听到一阵大笑声传进了耳朵里。
不远处,叶奈落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伸手指着康唯道:“不、不行了……你要是想要弑师,最好选点干脆的手段,别用这种讲笑话……笑死我的恶心手段……”
康唯不解,心想自己正在剜心剖腹地讲些诚挚之语,为何就惹得这位笑成这般模样?
叶奈落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止住笑声,粗粗地喘着大气。
好歹直起笑弯了的腰,他指着有些愤懑的康唯道:“最搞笑的就是你这种人,明明本事不高,却偏要想的多。”
“你的资质确实不赖,不归城的修行法门也确实好,可是就真的适合你?来我天山派、拜入我门下,难道就真的是亏待了你?”
“做筹码?做质子?不归城想要和天山派建交何须这么东西?算来算去,其实还是那位莫大城主会算账,从我师尊那里讨了天大的好处,如今他只是稍微表示一下诚意罢了。他出个人罢了,我可是既要出人又要出力。而且,将你送至我处,是对你好。论修行,你跟着我才是正道!”
最后一个字话音尚未落,叶奈落一手伸出,轻轻挥动。
不见风起,不见云涌。
似乎什么异象都未发生。
可偏偏,遍山大树,枝叶摩挲,疯狂舞动,随即叶落如大雪飘!
康唯看得两眼大睁,心跳突兀加快。虽然目前他的修为尚低,但终归是不归城望族康家后生,眼界在那里。他清楚,这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道心自然,动心起意,便自然有感。想不到,这位最近声名很盛的叶仙师修为大乘期也就罢了,一颗道心竟也如此,实在是与那混不吝的外貌一点儿都不搭边啊。
“怎样,就凭我这一手,你找遍不归城,除了莫城主,还有谁?”叶奈落定定望向康唯,“如此,做你授业恩师还不够吗?”
还不等康唯做出反应,便听观中扫地小道童远远埋怨:“叶师叔,怎么突然就发疯了?这满地落叶,我们得扫到什么时候?出把子力气也就罢了,可惜咱们天山派好歹仗着山上法阵才能有这么些树木成长,如今全都落了叶子,光秃秃的难看死了,岂不是辜负了先代祖师们的勤恳移植花木?”
叶奈落闻言有些尴尬,确实,刚刚只顾着显摆手段了,却忘了自己这随意的举动,会给别人惹来麻烦。
念及至此,叶奈落突然打了个激灵,想起自己好像犯了某个大错。
果不其然,远处,五老谷的地方闪起团团光华。
叶奈落赶紧朝着五老谷的方向拜了拜,诚惶诚恐。他都忘了,满山树木,除了近些年从外地移植来的,那些老树都是五老们的后代。眼下他拔了人家子孙后代的头发,这还了得?
正当叶奈落心底默念“五老勿怪”的时候,却听康唯道:“拜见师父!”
再一看,只见康唯已经拜倒在地,正在叩头。
叶奈落眉梢一挑,心想这家伙倒也是个机灵的。
康唯此时的心境已经再也不同以往,变得开阔了不少。既有如此本事高的师父,那么背井离乡来到天山派便也不算坏事。
一旦想开,念头便似脱缰野马,收也收不住。
康唯打趣道:“师父,看你跟我那姑姑相处极好、言谈甚欢,何不干脆点与她结成道侣?既免去我那姑姑成了可怜的老姑娘,又能使得天山派和不归城两家亲上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