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噶虽然不过是一个甲喇额真,但是脑子好用得很。栗噶深知现在朝廷上虽然看起来一派和睦的景象,其实背地里暗流汹涌。两黄旗在鳌拜的掌握之中,两白旗在苏克萨哈的控制之下。两个现在看起来还算和睦,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势同水火。
镶红旗不过是鳌拜、穆里玛兄弟手里的一根打人的棍子,固山额真吉萨苏其实就是瓜尔佳氏的看门狗,什么都听两黄旗的。厦门战役后,两白旗、正蓝旗、正红旗都遭受了不小的损失,镶红旗则因祸得福保存了实力。可是,镶红旗没有根基,虽然有七千多人,实力不小,但是势力不大,远远不如鳌拜兄弟。
看现在的情形,皇帝能不能活命那是其次,而且就算他不死,和眼前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关系。坐天山下的满洲三旗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对付的明军应该是南明最精锐的部队。
栗噶眼看着明军训练有素,战术配合娴熟,火器十分犀利,占据地利之便,心中便认定明军根本就是一块硬骨头。而现在看来,硬骨头其实都不准确,其实明军就是一块铁坨子,啃不下来不说还会嘣了自己的牙。
现在好了,这铁坨子长出了牙,眼看就要咬向满洲三旗了。张家村的前锋被动挨打,明军前后包抄,眼看三旗两万多人就要陷入包围之中。张家村前线的这五千多人跟明军打了两个半时辰,筋疲力尽,坐天山又来了生力军,这摆明了就是要倒霉,十有八九是要交代在这里。
栗噶认为,距离最近的正黄旗根本不可能过来救援,镶蓝旗本来就不在前面,派出两千人到张家村作战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八旗体制下实力最重要。镶蓝旗拿两千人出来,实在已经够意思了。现在如果不赶快退走,一会镶黄旗想要阵前撤退,十有八九会让镶红旗殿后,而固山额真和梅勒额真是不可能拒绝的,吉萨苏和玛祜也不可能亲自断后,被推到前面来送死的只能是他栗噶。这么看来,再不走就是傻子了。
栗噶下令:“撤退,能跟上的就跟上,跟不上的就自求多福吧!”说罢,这位在镶红旗里最有名望的甲喇额真打马而去。
镶红旗的甲兵见甲喇额真主子都跑了,还管得了什么军令?纷纷扔下长枪,撇下镶黄旗的“兄弟”向阵后跑去。
许多满洲兵乱哄哄地跑向向阳村的方向,那里拴着许多战马,抢了战马跑路存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强。
巴勒山见到栗噶跑了,气得大骂,可是此时根本就没有过多的时间来反应,要么拼死为镶红旗断后,要么也如同镶红旗一样溃逃。巴勒山显然没有舍己为人的崇高品质,遂下令撤退。
终于,张家村前线的满兵士气崩塌了,满兵争先恐后地逃走。如同一阵疾风一样来到张家村,然后瞬间又吹了回去。
白驹正在想着打光了土手雷后怎么办?毕竟开展到现在他死守张家村死亡了二百多人,加上受伤不能继续作战的已经超过六百人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老兵,怕是军阵早就崩溃了。
然而,白驹烦恼还不到三分钟,满兵突然撤退了。白驹一头雾水,不知道清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没有敢下令追击。当然,最前面的都是手持超长长枪,身穿板甲的重步兵,根本也追不上丢盔弃甲轻装逃命的满兵。
当李茂之派人通知他,宁乡镇被明军占领,坐天山上的守军已经冲下山的时候,白驹这才认定在它面前丢盔弃甲的满兵是真的逃跑了,不是“他妈的诱敌之计”。白驹阵失去了歼灭满兵的良机,白驹生自己的气,满脸通红,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光,打得啪啪作响,在自己左右脸上打出了两个手掌印来。然后,白驹大叫着,下令追击。白驹阵的明军听说宁乡镇大胜,更兼眼前不可一世的满兵败了,士气如虹,大呼追赶。
张一鸣本来在南线,奉命调到北线作战。他们来到满洲镶蓝旗的西北面,斜刺里突击镶蓝旗。镶蓝旗本来并不惧怕,但是当杨再辉的八千明军出现在镶蓝旗正背面的时候,这七千多人顿时惊慌起来。
镶蓝旗的固山额真不知道来兵多少,心惊胆战的时候,派出的斥候回报说明军到处都是,这让他大惊失色。突然又听说明安达礼撤退个干净,根本没等他们,而明安达礼告知其撤退的原因是宁乡镇遭到偷袭,前去救驾去了。镶蓝旗固山额真彻底懵了。他一面通知前面作战的镶黄旗和镶红旗撤退,一面组织人手撤退。至于自己派出的两千甲兵,固山额真认为反正也是扔货,干脆不要了。
正在这个时候,张一鸣阵的火枪兵朝着镶蓝旗开火了,镶蓝旗瞬间倒地三十多人,惊惧的镶蓝旗仓皇后退,又碰上杨再辉八千明军的拦截,明军人数众多,士气高扬,清军顿时一阵惊慌,乱了阵脚。镶黄旗和镶红旗的溃兵再一冲过来,镶蓝旗大乱。本来充当前锋打开退路让其他两旗跟着退走的计划也烟消云散了。
“主子,快走吧!”巴勒山大声地喊道。
穆里玛看到如今已经兵败如山倒便也没有再废话,率领亲兵逃走。吉萨苏和玛祜也跟着穆里玛一起逃走。许多镶黄旗满兵看到穆里玛的大旗纷纷骑马跟了上来。
过了向阳村之后,呈现在镶黄旗和镶红旗眼前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混乱的镶蓝旗满兵跑得到处都是,而明军又铺天盖地而来。穆里玛等人瞬间就傻了眼。
“别管这些了,主子,这全是奴才的错。”巴勒山大喊,“奴才用一条命保着主子杀出去!”
正说着,赵国祚阵的明军从西面杀了过来。穆里玛一行人无奈只能向东北逃窜。
由于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不堪,满兵都是穿布甲和布面甲,沾了水后沉重无比,许多人只能推掉铠甲逃命。许多扔铠甲扔得晚的,都被赤着脚的明军追上俘虏或者杀死。
穆里玛、吉萨苏还有玛祜这些人都是满清的主子,特别是穆里玛,觉得自己丢盔弃甲逃命太过丢人,因此苦撑着没有扔掉铠甲,如今却是沉重如铅,再也跑不动了。
白驹阵和李茂之阵士兵虽然疲惫,但是他们被胜利刺激,不顾一切地追击。明军士兵享受着杀戮和歼敌的快感。很快跟了上来。
突然,一阵枪响,紧接着便是土手雷的炸响。穆里玛众人被打得人仰马翻。许多满兵被炸翻在地,手雷爆炸后的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坑,那坑中还冒着屡屡白烟。
“主子,主子!”巴勒山大叫着,寻找这穆里玛的踪迹。
此时由于烟雾缭绕,一时之间还分不清谁是谁。加上有满兵被火枪打中,被手雷炸伤,撕心裂肺的惨叫,这让巴勒山更加紧张,难以沉下心思分辨,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地上来回摸索着。
突然,他看到穿着鲜亮铠甲的人,心中一惊,赶快凑过去看。没想到,却是镶红旗固山额真吉萨苏。此时的吉萨苏已经断了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那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悲愤和不甘,他是被火枪打死的,面部又被手雷炸伤。
“主子,主子你在哪里?”巴勒山大叫着,突然一阵剧烈地咳嗽,原来是因为嘴巴张得太大,吸进了不少火焰燃烧后的污浊空气,巴勒山赶快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烟雾再进入咽喉。然而紧接着的干呕让他还是狠咳了几下。
“巴勒山……巴勒山……”
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巴勒山赶快循声赶去。果然是穆里玛,正倚着一匹死马的腹部,坐在地上。
“主子,你受伤了?”巴勒山大叫。
穆里玛有气无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