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不是你帮我做吗?”阮稚拉着徐怀深的手,问。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她是在害怕。
捏着徐怀深的那只手,手指都是冰凉的。
“嗯。”徐怀深应了一句,“我帮你做。”
阮稚不相信,“那你……”
干嘛还走?
徐怀深了解了她的想法,长眉一挑,说道:“我是去戴手套。不走。”
“哦。”阮稚略囧。
虽然放下心来,可抓着他的那只手,依然没放。
于是,徐怀深低头看过来。
阮稚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目光就落在了二人牵着的手上,一僵,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对……对不起。”
徐怀深已经转身,走出了帘子。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洗胃的过程其实蛮痛苦,至少对阮稚来说是这样的。
从插胃管开始,到清洗结束,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等清洗完毕,她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躺在那,累的不行。
护士撤走了一系列工具,帮阮稚打上的点滴。
徐怀深过来看了一眼,转身。
阮稚睁开眼睛,虚弱的喊了一句,“徐医生。”
“?”徐怀深回头。
刚刚经过洗胃,阮稚的脸色还很苍白,一张小脸没有血色,看着就挺惨的样子。
徐怀深站着没动,等她调整好呼吸,半天整理出一句,“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拉你手的。”
“……”
“真的,我只是紧张害怕,我以为你要走,所以……”阮稚解释着。
她看不见徐怀深脸上的表情,因为他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默了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解释了。
就算不是故意的吧,那也是她主动牵了他的手。
他要是个女生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个男的。
她解释了,如果徐怀深给出了反应,不管是信不信,她都不会这么忐忑。
可偏偏,徐怀深没给反应。
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过了一会,徐怀深淡淡吐字,“我知道。”
阮稚:“?”
他又说:“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医生眼里无性别,所以你不用特地跟我解释这么多。”
阮稚:“……”
他这么一说,就显得她此地无银。
徐怀深摘下了手套,同时说:“这次就不给你办理住院了,打完点滴你就可以回去了,不用告诉我。”
阮稚:“……”
顿了顿,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是还在怪我上次急着出院那事儿吗?”
“……”
没回答。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阮稚猜测,多半是因为那个。
她想着,还是要解释一下,“因为剧组那边实在忙,所以我……”
“嗯。”徐怀深将手套扔进垃圾篓里,侧首看了她一眼,说:“知道你忙。”
阮稚:……
聊不下去了,聊死了。
徐怀深顿了顿,见她似乎没话说了,转身离开了。
看着病床周围的白色帘子开了又合上,阮稚嘘出一口气,觉得心口闷闷的。
徐怀深的那句“知道你忙”,像根细细密密的小针,针尖儿一下一下的扎在她心上。
不那么疼,但膈应的很。
正想着,帘子又被人拉开了。
徐怀深走了回来,和阮稚的目光对上。
“……”
“……”
一时间,沉默覆盖这个被帘子包裹起来的小小空间。
阮稚想到他刚才说的话,觉得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就算不是解释,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辩解一下?
她其实并不是因为忙,而急着出院的……
阮稚还在心里做着小小的纠结,徐怀深已经动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阮稚没接,却是一头雾水。
徐怀深便将那名片放在了床头柜上,并说:“想要号码,可以直接问我。”
阮稚:“……”
上一个还没解释,这就又来一个误会。
阮稚再没那许多顾忌,赶紧开口解释,“徐医生我不是……”
“徐医生,送来一个车祸患者,已经推到3号急诊室了。”护士走过来,匆匆的说道。
阮稚的解释还没完全说出口,徐怀深就再次掀开帘子出去了。
打完点滴,天已经亮了。
急诊室这边,一直闹哄哄的,不断有病人送过来。
阮稚也没怎么睡好,去剧组的路上,就直接靠在车上睡着了。
……
“卡!”
“卡卡!”
“卡!”
导演喊了第九次卡,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阮稚,你今天怎么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阮稚今天上午有点心不在焉,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很难融入到角色中去。
“对不起导演,我今天状态不太好。”阮稚揉了揉太阳穴,道。
“看出来了。”导演拍拍她的肩膀,“听小海说了你最近身体不大好,要多注意休息啊。我们先拍下一场,你先去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
“嗯,谢谢导演。”
“阮小姐。”小柔将奶茶塞进阮稚手里,面色担忧的问,“您没事吧?”
阮稚向来敬业,拼命三娘的绰号,也不是白来的。
像今天这样九次NG,还是头一回。
小海说:“实在不行,要不跟导演请个假吧?身体要紧啊。”
阮稚摇头,“我没事。”
喝了两口奶茶,继续看剧本,调整状态。
可是,心思仍然有点不在线。
阮稚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
她知道症结关键所在,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心理。
中午饭的时候,阮稚拿出了那张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存下了徐怀深的电话,然后根据微信指示,加了他的好友。
等待验证中。
一直到傍晚下戏,小海送她回家的路上,手机才发出叮咚一声响,提示好友验证成功。
阮稚的昵称叫“夏天的日落时分”,而徐怀深的昵称很简单,就是“徐怀深”这三个字。
连备注都不用。
阮稚点开他的头像,发现是一张近照。
照片上拍的是白大褂,但是没有脑袋。
只有半截身子。
以及,夹在口袋上的工作牌。
虽然看不大清楚,但依稀能辨认是他。
阮稚忽然想到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点开他的资料页面,发现朋友圈空荡荡的,一条动态也没有。
阮稚平常也不爱发朋友圈,所以她的朋友圈跟徐怀深的朋友圈,这个时候就显得莫名的和谐。
加了好友之后,阮稚没急着跟他打招呼。
而等了好久,徐怀深也没跟她打招呼。
好像她就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人,加过了就忘在一边了。
阮稚憋了一天,终于没憋住。
第二天一下戏,立刻给徐怀深发了条消息,“徐医生,你好,我是阮稚。”
阮稚想,徐怀深平时那么忙,肯定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回她的消息。
所以她发完这条也没等,将手机扔在沙发里,就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阮稚拿了瓶水,开了盖喝了两口,看见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的。
她走过去,在沙发里坐下,顺手就解开了手机屏幕锁,打开了那条微信通知。
徐怀深:知道。
消息回复时间,是半小时前。
阮稚将水一口一口喝完,左手拿着手机,拇指敲字,“关于那天的事,我还是想跟您解释一下。”
徐怀深:什么?
“您说我工作忙而出院那件事。”
徐怀深:?
“我要出院,并不完全是因为工作忙,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徐怀深:然后呢?
“这个原因是我的隐私,我不太想说。但是我还是想跟您解释一下,工作对于我来说固然很重要,但是我绝对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相反,我很敬畏生命,也很爱自己的这条命。”
那天被他说完之后,阮稚一直觉得自己心里闷的厉害。
这件事要是一直被搁在心里不说的话,她会被憋死的。
说出来了,就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