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在酒楼自曝过身世之后,姬和就一直在等秦飞雨的回信。
直到阿牧捧着那封写了“成交”二字的密信递到他面前,他心底的那块大石头才终于放下。
“公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阿牧蹲在姬和的桌子旁边,手上一边帮他研着磨,一边歪头盯着他手里那封密信,脸都快皱成小老头了。
信上的字体娟秀清雅,同它主人的气质颇有些格格不入。
真想不到,个性明快飞扬的秦飞雨,竟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来。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公子为何要找那君若寒合作。
他们两个不是死对头吗?他难道就不怕君若寒暗中做什么手脚,坏了他的大事?
“如何不确定?此事我已盘算许久,如今能成,倒也真该感谢‘她’才是。”
说到这个“她”字的时候,姬和唇畔不经意地浮起一抹浅笑。
他的容貌本就是一等一的出色,笑起来时,墨瞳之中不自觉染上一层柔色,难怪外头的那些小姐夫人们都为他家公子如此疯狂。
就连阿牧自己都觉得,他快要被他家公子迷住了呢!
“想什么呢?”姬和见阿牧盯着自己,满眼的痴迷崇拜,伸手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顺便将那封密信小心折好,收进了一只带锁的匣子里面。
阿牧回过神的同时,瞄了一眼重新被锁起来的那个匣子,禁不住噘了下嘴。
只要是跟秦飞雨有关的物件,公子都会小心收好。
像是上回她落水时,公子从她脸上取下的面纱,还有她用过的茶杯,以及是她亲笔所写的书信。
公子全部跟对待宝贝似的,妥帖的收藏起来。
从前外头那些人送公子那么多稀世珍宝,公子全都不屑一顾,却唯独把这些不值一提的小物件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珍贵,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秦飞雨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竟把他家公子弄得如此五迷三道的。
外头都传说,那个女人会妖术,最擅长迷惑男人。
本来他还不信,现在他真的有点信了……
阿牧从那个匣子上收回目光,停下手里研磨的工作,苦着脸看着带笑的姬和:“我明白公子你的盘算,只是,咱们如此诋毁夫人的声誉,这样……真的好吗?”
明明公子是将军亲生,为何他要骗秦飞雨说自己是先帝的骨血,还要给已经过世的夫人和先帝,编出那样的故事?
就算真的是先帝害怕将军功高盖主,派人害死了他,可先帝对公子总是真心疼爱的吧?
不单在弥留之际替他安排好了一切,还将所有的尊贵都给了他。
便是连如今的陛下,权力地位都抵不上他这个国师,公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为何他就一定要对小皇帝赶尽杀绝呢?
“不要跟我提那个女人!”
一说起自己的母亲,姬和脸上的温和霎时间全都消失不见,那浓烈的煞气吓得阿牧都不自觉后退了三步。
“她明知是谁害死了父亲,还在父亲死后,跟她的旧情人藕断丝连!她那种水性杨花的荡妇,不配做我的母亲!”
姬和用力攥起拳头,手中那只上好的黑漆毛笔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阿牧小声嘟囔:“可是宫中的嬷嬷不是也都说了吗?夫人与先帝并无任何逾矩,先帝每回去探望夫人,也都从来不避着人,二人光明正大,未曾有过片刻亲近。而且那时,夫人都已经怀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就算先帝有心,恐怕也做不了什么吧……”
未料此话当即惹得姬和大怒:“那个女人挺着大肚子住进宫里就是错!再说了,让别人看到的,那还叫偷情吗?全天下人都知晓的,那还叫苟且吗?”
“公子说的是,是阿牧失言了。”阿牧战战兢兢的跪下来,吓得脸色惨白 ,瑟瑟发抖。
他跟了姬和这么久,不会看不出来,姬和是真动怒还世家动怒。
姬和假动怒的时候,旁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往心里去。
可要是真动起怒来,那便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稍微一个不注意,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也能毫不留情地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掉。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当阿牧看到姬和眼中出现杀气的时候,他立时就不敢再做声了。
可他心里还是很替夫人抱不平。
明明这些都只是公子的猜测,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夫人曾经跟先帝有过什么,倒是有大把证据可以证明夫人跟先帝清清白白,什么都不曾有过。
可是公子认定了夫人与先帝旧情复燃,为此,二人合谋害死了将军。
年久日长,这个念头在公子心里根深蒂固,以至于他对夫人和先帝恨之入骨,如今,只怕谁劝都没有用了。
“你知道该如何做。”姬和扯过桌上放的帕子,将掌心里那些粉末用力擦掉,阴鸷的眼底没有丝毫感情。
阿牧趴在地上,想到鞭子落在身上的滋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是,阿牧知错,阿牧等下自会去领五十鞭的。”
挨鞭子总比丢掉性命好吧?
公子是看重他,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下人。
触了主人的逆鳞还没被活活打死,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吧。
阿牧又重重叩了一个头,心有余悸的同时,暗暗发誓,下回他再也不主动提起夫人了,要不然,他这条小命,恐怕真的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