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启明跃跃欲试,声音轻快的道:“我先准备拔毒针。”说着,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拿出一指长的银针,仔细斟酌选择。
娴妃看到银灿灿的长针,神色畏惧,下意识向后退去,摇摇头,“不不……不要扎我,疼……”
“是有点疼,不过需要用拔毒针先把毒拔出来。”
娴妃现在意识混沌,跟七岁小儿一样,哪里能忍住扎针的疼痛,脸色一白就要跑。
阿良走过去扶住娴妃,声音平静,“娘娘,忍一会儿就好了。”
娴妃听闻声音怔怔抬起脸,看到阿良的时候,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温柔喊了声,“女儿。”
阿良的身子一颤,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娴妃轻柔拉住她的手牵着,目光温柔深重,像是真的看待自己的亲生孩儿一样。阿良内心纠结,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牵动心神。
“你有没有吃饭?娘让人去准备……”
“近些天热了,该做新衣裳了,娘这里有几块好看的布匹……”
娴妃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阿良上面,认认真真望着她。
趁着这时,陶启明把细长的银针扎进去,娴妃毫不知觉,十分安静。
“女儿,娘好想你。”娴妃苦涩道出,像个正常人,眼神闪烁微动,下一刻就要流泪。
阿良动了动唇,不知道为何,内心也是一阵酸楚。她从小就是孤儿,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当有记忆起就在街头摸爬滚打,差点饿死。
她有时会怨恨,为什么父母要扔掉她。
有时也会幻想,父母是什么样子的,要是父母没有扔她,会温柔待她吗?
现在有个温柔貌美的女人喊她女儿,细致待她。
不过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娴妃娘娘是中毒了,只要解了毒,神智就会恢复正常。
“女儿……”娴妃开口轻柔喊道,就要说话。
阿良声音沉稳,“娘娘,奴婢叫阿良。”
“好,阿良。”
娴妃微微笑了笑,伸手抚摸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
不远处的百里衍抿着唇,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脸色有些古怪,视线直直盯着娴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陶启明给施针拔毒上,谁都没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猜忌和恐惧。
过了一会儿,陶启明道:“我要拔针了。”
银针一个个拔出,当拔到最后两个的时候,娴妃的脸色诡异绯红,嘴角的笑容顿了顿,不过依旧是温柔看着阿良。
最后一个银针拔出。
娴妃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血厚重腥臭,吐出毒血后,娴妃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娘娘!”老嬷嬷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娘娘……”阿良也担忧,下意识扶住娴妃。
娴妃抬起脸,嘴角还流着血,但勉强勾起笑容,颤抖着道:“娘没事,阿良不要怕……娘没有事……”
明明自己痛苦不堪,但心头挂念的,还是女儿。
娴妃喃喃了两句,最后坚持不住,晕厥过去。
“娘娘!”老嬷嬷急忙赶过来。
陶启明淡淡道:“这是正常现象,娘娘吐出了毒血,身子就会轻快多了……不过中毒已深,还得多施几次针才行。”
老嬷嬷一听,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夫。”
“没什么。”他走过去,执起毛笔,在纸上写下药方,“这是药方,每日煎服。”
百里衍走过去接过药方,“好,我去买药回来。”
娴妃失了神智的事情需要保密,那么自然不能用宫里的药,需要偷偷从外头买回来。
七皇子去抓药,剩下的人就在殿里等着。
阿良抱起晕厥过去的娴妃,轻柔把她放到床榻上。她本就是练武之人,抱起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但抱起娴妃时才发现,娴妃竟然如此瘦弱,十分轻盈,身上像是皮包骨一样。
她掖好被子,看了一眼娴妃。
老嬷嬷怔怔看着二人,目光闪烁,袖子下下意识捏住手帕。
多么清秀的人儿啊,跟娘娘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眉眼都如此相似。
明明是母女,却这辈子不能相认。
也只有疯疯癫癫的时候,才能毫不顾忌的喊出女儿吧。
想到这里,老嬷嬷鼻头酸楚,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阿良姑娘,娘娘是心善的人,生平做的事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但唯独做了一件错事。”老嬷嬷缓缓道,阿良转过脸望来。
“正是因为那件错事,成了娘娘心里的一根刺,每当夜里就会睡不安稳,时常睁着眼熬一夜……不用药的话,根本身子根本撑不住。”
“什么错事?”
“……”
老嬷嬷闭口,这件事她不能吐露一个字,要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去。
阿良也没打算追问,收敛神色。
见娴妃睡着了,她正要离开。
袖子感觉到微微牵扯,她低头一看,娴妃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的,很是用力,指节都变得惨白。
她微微扯了一下,但没有扯开,无奈只能在床榻边坐下。
老嬷嬷见了,“还请阿良姑娘多陪伴娘娘一会儿,这样娘娘也会开心的。”
这段时间,估计是母女俩相处的最后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