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娴妃几乎要把手帕绞碎,眼神微闪,但最终垂下眼,遮掩神色,什么都没有说。
阿良的心落空,不知怎么的感觉像是被挖去一块,窒息难受,她走上前道:“娘娘,奴婢也要回去了。”
娴妃猛的抬头,嘴唇微颤,想要说的话呼之欲出,但怎么的都说不出口。
她可以开口让阿良留下。
她可以把阿良放在身边好好照料,把之前二十年的亏欠弥补给她。
但是,她们无法相认。
对阿良来说,宫外的自由自在才是她想要的吧。
这些天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时常在夜晚爬上高高假石山上,望着远处,她看的是外面的世界。
皇宫里高墙之内,就像笼中鸟,养的再精细,也没有了意义。
过了许久,娴妃才平稳住心情,淡淡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阿良垂下眼,睫毛颤抖,“请娘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本宫会的。”
淡漠疏远的语气,在两人之间画出横沟,永远无法逾越。
阿良下意识握拳,指节惨白。
一旁的陶启明催促,“我们快点走吧,不要让姜姑娘久等了!”
他已经受不了身上的女装了。
两人离开,走出娴妃宫殿,跨出宫门时,阿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宫殿冷冷清清,依稀可见娴妃柔弱身影站在高台上,视线紧紧盯着她们离开。
阿良抬眼,与娴妃对望,认认真真看着她,好似要把她的身影记在心里。
娴妃站了许久,阿良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也没有挪动脚步。
脸色哀伤。
娘娘的病刚愈,老嬷嬷怕娘娘再出什么问题,上前道:“娘娘,这里风大,还是回屋歇息吧。”
娴妃没有动作,怔怔道:“翠姑姑,我原本可以把她留下的……”
老嬷嬷心一软,她看着娘娘从小长大,人有多善良,心有多软,她是知晓的。这些年来娘娘内心对亲生女儿的亏欠越来越重,一刻都没有忘怀。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却不能相认,只能在痴傻的时候念出她的名字。
娘娘的病痊愈了。
她对他人说,之前痴傻时的事情全部记不得了,但老嬷嬷心里清楚,娘娘一点都没有忘。
她还记得跟阿良相处的这几天。
“翠姑姑……真是可笑啊,只能在痴傻的时候念着她,清醒了却是身份两隔,再也不能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好。我多想一直糊涂下去……这样就能把她留在身边了。”
“娘娘……”老嬷嬷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看着娴妃黯然忧伤。
娴妃眼神闪动,眼眶泛红,“但是我不能。”
“我亏欠阿良,也愧对衍儿。”
娴妃的心里捏紧,这么多年了,衍儿的孝顺她都看在眼里,就算养只小狗都能产生感情呢,在她心里衍儿早就跟亲生儿子一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怎么抉择。
“我亏欠阿良的太多,这辈子还不清了……如有来世,我定会加倍给她……如有来世……”
娴妃喃喃,泪水滑落,脸颊一片冰冷。
老嬷嬷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静静站在后面陪伴娴妃。
*
姜静姝接二人出宫。
陶启明欢欢喜喜,直接在车里卸下易容,恢复原本模样,撕下面皮时的样子让人叹为观止,看了几次都不禁称奇。
姜静姝笑着道:“辛苦陶大夫了。”
“没什么,娴妃娘娘中的毒稀世罕见,让我好好观摩了一把,对毒性了解更深,这次我肯定能成功配制出毒药!”
陶启明两眼泛光,跃跃欲试,本想着这几天让他进宫是委屈了他,没想到一点影响都没有,反倒精神更好了。
老嬷嬷敬重他,每天山珍海味换着花样做,精心伺候。
仔细一看,陶启明身上还赠了一圈肉。
姜静姝定了定心神,内心暗暗想着,这下子娴妃无事,四皇子和裴远的计划打破,他们接下来会用何种法子呢?
一旁的阿良沉默不语。
她本就是少言寡语的人,起初姜静姝没有在意,但余光看见她脸色难看,心里明显藏着事。
“阿良?”
姜静姝以为阿良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阿良回神,手在袖子里捏了好一会儿荷包,才开口道:“姜小姐。”
她把荷包拿出来,递给姜静姝。
“这是什么?”姜静姝接过荷包,捏了捏,里面似乎放着两颗珠子。
“阿良有件事情想请求小姐。”
“什么事,你直说便可。”
“请小姐去问一问七殿下,他的这颗夜明珠是从哪里来的。”阿良垂眸,视线落在荷包上。
姜静姝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两颗温润的夜明珠,散发出莹莹光泽,是上等成色,质地极好。
“这其中一颗珠子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从小佩戴在身上,另一颗是七殿下带着的。七殿下可能会知道我爹娘的下落,劳烦小姐,替我问一句。”
“好。”姜静姝郑重把荷包收起。
她知道阿良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想到阿良的爹娘能跟七皇子牵扯上。
夜明珠的质地一看就不平凡,可能是某个富贵人家的,阿良的身世来历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