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幽洲西部边境,林木越发疏朗起来,脚底的土壤也渐渐变得褐红。
萧珵放慢了马速,赶着马往前方的光亮处走去。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护林江水势奔腾,浑浊的江水溅到岸边的古树上。
萧珵骑马上了拱桥,桥的对面是气势恢宏的古城墙,城楼上火把通明,城门半开着,守卫的战士见了他已经迎了上来。
“恭迎萧城主归来!”战士们举起长矛欢呼,为首的光头男子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说:“听闻萧城主暗访回城,我们城主在城主府设了薄宴,还望萧城主赏光!”
萧珵目光微沉,周肃回赤城了。他轻笑着说:“随意转转,哪里当得起周城主的美宴佳肴。不过既然周城主已经设了宴,正好我还没用晚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符光,你带路吧。”
光头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退到萧珵右边引着他往城主府走去。
一路沉默无声,萧珵打量着赤城。赤城位于幽洲与天空城的交界之处,是天空城门户,由城主周肃统管。城中房屋多为复层土楼,楼上有宽阔的露台,种着各色花草。城民们规规矩矩地坐在房前望着两人,有好奇的孩童翻到了露台上,看着两人悄声说话。
他不由暗叹,周肃为人古板严肃,对城民要求也十分严厉。城中不可喧哗,不可妄议,不可擅离,所有城民随时警戒,据闻城中还有深夜演练。
萧珵看了一眼身材魁梧的符光,他是周肃的得力干将,今日特地守在城门,想来自己出境一事周肃已经知晓。
周肃对天主忠心耿耿,固步自封,对他多次出境一事十分不满,屡次向天主进言,要求严查各城关口,防止天空城战士出境。
萧珵在马背上伸着懒腰说:“符光,今日周城主竟在城中,倒令我惊讶。我听说天主大人命周城主去了黑城协助镇压魔境暴乱,这么快就回来了,想来黑城之行十分顺利。”
符光摸着光头说:“属下也不清楚,城主此次并未带上属下。”
周肃前往黑城时叮嘱他留在城中,看住城门,如有擅离擅闯者一律拿下,等他回来处置。
今日萧城主回城,他正好带他去邀功。城主对随性散漫的萧城主早有不满,他倒要看看萧城主怎么逃脱。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城主府下。城主府檐下挂着一排排灯笼,府门大开,有侍女捧着火盆站在檐下。见了两人侍女迎上来行礼说:“萧城主,符大人,城主正在膳厅等候两位大人。”
符光大步地朝膳厅走去,萧珵看着他兴奋的背影心中叹气,周肃这是特地给他备的鸿门宴啊。
周肃一身玄袍,长发扎在脑后,正坐在膳厅上首,见两人进来他沉声说:“萧城主,别来无恙。”
符光本想看热闹,见自家城主黑着脸盯着他,只得打了个呵呵说:“城主,萧城主远道而来,您也刚回城,正好和萧城主叙叙旧,属下先行告退。”
符光嘿嘿笑着,一溜烟儿跑出了膳厅,膳厅里只剩两人对坐。
周肃盯着萧珵说:“萧城主深得天主喜爱,冬日出境不知为天主查访到了什么情报?”
周肃深得天主信任,各城动向天主都会告知他。近日萧珵频频出境,却未向天主汇报成果,他怀疑萧珵根本是借着查访的由头外出游玩了,这岂不是欺骗天主!
萧珵倒了杯酒放到周肃面前,他笑着说:“查访结果我自然会向天主禀明,周城主,良宵短短,莫负了杯中美酒。”
他仰头一饮而尽,朝周肃扬了扬酒杯。
周肃心中怀疑却也无可奈何,天主这几年十分宠溺大祭司和萧珵,连他与神女都隐有不及之势。
萧珵见状接着说:“城主,此去紫城路途遥远,还请城主给我换一匹耐力好的骆驼,我那匹好马还请城主收下,这是萧珵的小小心意。”
周肃喷出了一口老酒,愤怒地说:“萧珵,你……”
萧珵恭敬地握拳行了个礼。
周肃狠狠瞪着他,最终还是朝厅外招了招手。
一个侍人走进来问:“城主有何吩咐?”
“去,给他换匹骆驼……备些干粮。”
侍人恭敬地退了出去。
萧珵端起一盘羊肉,温朗地说:“多谢城主,城主改日一定要到敝府作客,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周肃眼睁睁看着他将桌上肉干尽数收入怀中,怒极反笑,砸着酒杯将萧珵轰了出去。
膳厅安静下来,一个侍人走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城主,还要上些吃食吗?”
周肃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我问你,萧城主从我赤城换了多少匹骆驼了?”
侍人战战兢兢地说:“禀……禀城主,属下不知,不过据闻萧城主每次回境都会换一匹骆驼。”
“哼,好,好个萧珵,真是个无赖小人,竟比那黑城的盗匪还猖獗!”周肃一掌击碎了石桌,提脚就走。
萧珵吃饱喝足,坐着骆驼悠哉悠哉地离开了赤城,往西北方走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夜星满天,风中吹来尚留余温的沙子,孤狼断断续续的嚎声从远处传来。
萧珵裹紧了大氅,头上戴着风帽,赶着骆驼朝前方沙丘行去。
大漠里一望无垠的沙海和明月,让他心静如水,他摸出了胡笳,轻轻地吹起来。
骆驼咀嚼着嘴里的干草,驮着他翻过一座座沙丘,迎着月亮往大漠深处走去。
萧珵在大漠中走了十天,中间很少停下歇息,只有用膳时才会稍作停留。